相依相伴

前日,好友打來電話,說她父親過世了,電話裏聲音一片凄然,嗚咽不成句。安慰了半天，挂了電話，心中也是唏噓不已。好友是大學同學，家住澄城縣，上學的時候去過幾次，也記得那個老人，慈祥而善良，每次去她家，老人都惟恐招待不周，熱情而敦厚，給我印象就特别得深。“應該去看看的，”想着好友傷心的樣子，也莫名地傷感起來，也許起不了什麽作用，安慰安慰她也好啊。這樣想着，便收拾東西打算出門。可是，老公在出差，人在漢中，得給他打個電話，知會一聲吧。電話打過去，講了原由，就打算出發了。誰知，老公卻在電話裏說：“等我!等我回來，我中午的飛機，等我回來，我陪你去。你一個人開長途，我不放心。”老公的話輕柔而堅定，但也容不得反駁，就挂掉了。

整整一上午，我都在惴惴然中等待、盤算。老公1點40分的飛機，回到西安就2點40分了。從鹹陽機場回到市區應該到3點40分了吧，再從市區打車回家怎麽着都得半個小時吧，那麽出發就到4點30分了。太晚了吧？可是，老人明天就出殡了，怎麽的都得今天趕過去看看啊。有心獨自去吧，可是160公裏的長途，想想，是有點不放心。想來想去，卻想不出來個好法子，心中便有些煩躁起來。

下午4點30分，老公如約回來了，風塵仆仆的，帶着一身的寒意，沒有片刻地歇息，便開車踏上了旅程。冬天的天黑的特别早，剛過5點，天就蒙蒙黑了。我們的車行駛在西禹高速上，向着目的地澄城縣前進。周末了，高速路上的車卻特别的多，車速始終保持在每小時100公裏到120公裏之間，不急也不慢。雖說是去奔喪，可是我的心卻因爲老公的提前歸來而歡呼雀躍着。因爲工作的原因，他經常在外奔波，常常是剛剛回來，行囊還未打開，就又走了。我和孩子戲谑地稱他爲“空中飛人”。話雖這樣說，可是，每次我都很擔心，擔心飛機地起飛，擔心飛機地降落，希望他能平安回家。似乎能感受到我的擔心似的，老公回頭沖我溫柔地笑了笑，騰出手來，在大衣的口袋裏摸了摸，象變魔術似了，拿出了一串串的小橘子，塞到我手裏說：“給你的，漢中的蜜橘，可甜了，我早上專門去橘園摘的。”那一串串的小橘子可真好看，水靈靈的，還帶着幾片嫩綠的小葉子，象一個個小燈籠似的，煞是可愛。看着這些橘子，和老公溫柔的笑，心裏一片感動，眼眶有些濕潤了。天已經黑透了，車在寬闊的西禹高速上飛馳，窗外一片模糊，隻有點點車燈呼嘯而過，帶領着我們向遠方前進。

到澄城縣城的時候已經是晚上7點多了，來到好友家給老人家上香、行禮、看望家人。好友見到我，便痛哭不已，也引逗地我掉了不少眼淚。想要安慰幾句，卻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也許說什麽都是多餘的，我的到來才是對她最大的安慰吧！從好友家出來，坐上車，心中還是凄然一片，感歎着人生的短促，感歎着人間的死别，更感歎着人類面對這一切的蒼白和無力，而久久不能自拔。

老公開着車，默默地也不說話，眼睛緊緊得盯着前方，雙手握住方向盤，全神貫注地開着車。夜更黑了，外面什麽也看不清楚，汽車飛奔在高速路上，發動機發出巨大的轟鳴聲，還有風聲。我依舊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傷感而不能自已。突然，老公發出了一聲痛苦地呻吟，低低地，低不可聞，卻拉回了我所有的思緒。回身望去，他的臉色有點晦暗，身體幾乎爬在方向盤上，我慌了，急忙問道：“你怎麽了？”他回頭來，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淡淡地說：“沒事，中午忙着趕飛機，沒吃飯。沒事！”我哭了，眼淚就這麽掉了下來。我光顧着傷心着自己的傷心了，卻忘記了他才剛剛從300多公裏外的漢中趕回來陪我，連飯都沒顧上吃！“靠邊停！我來開！”我懊惱的吼道。“不用！”他依舊淡淡地說，不溫也不火：“這是在高速上，不能随便停車！而且是晚上，你經驗不足，開車很危險的！” 可是，，，我想說，我能行！我想說，即便是爲了趕飛機也不能不吃飯啊！我想說，我可以不來這裏，可是你能不能不要爲了陪我，趕飛機而不吃飯呢?我想說的很多很多，卻如哽在喉，什麽也說不出來，隻有眼淚很不争氣地掉了下來。

回到市區已經是深夜12點了。整個城市都沉睡了，冬夜冷，冷的似乎連空氣也凝結了。回到家，老公連大衣都沒有脫，就蜷縮在沙發上睡着了。舍不得叫醒，輕輕地拿床棉被給他蓋上。伸手，撫摸着他在睡夢中也舒展不開的眉頭，心中默默地想：何德何能，讓你如此待我？今生今世，無以爲報，惟有相依相伴，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