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步步是尘埃

秋日的氣息漸漸彌漫，如嬌羞小姐藏在面紗下的容顔，隐隐約約、忽近忽遠。

走在公園旁邊的林蔭小路上，恍惚間像是回到童年的秋夜。南方鄉村的秋夜，隐藏在一山又一山下總是顯得灰白單調，除了低沉的蛙叫與偶爾刺耳的狗叫，寂靜的連同星星都開始嗜睡。往往這時，老式瓦房旁的蜿延小路上會擺上兩張檀木涼凳，慈眉目善的老人一手搖着薄扇，一手牽着正在吃桔的粉嫩女孩坐下，屋内那隻焉焉的大黃狗也會緊跟着在凳下找個安逸舒服的姿勢，眯着眼睛享受假寐。女孩三四歲的光景，世界裏不隻有糖果有玩具，有外婆的故事，更多的是永遠都無法滿足的好奇心。她總是問不完的問題，爲什麽會有星星，爲什麽牛郎和織女會在天上，這有稀奇，那不明白。問着問着，老人搖着扇子總會連連打盹。女孩卻有用不完的精神勁，對正打着盹老人的臉，撓撓、抓抓又拍拍。最後老人無奈，卻又寵溺的歎息，這小人兒，可真會折騰人喲。

恍惚間，幾縷微風吹過，才慢慢從過往歲月走出來，而此時的小路也已到盡頭。這個城市的風不大，很溫和，換作家鄉蜿延小路上的秋風，定帶有幾分飕飕的涼意。記憶像巧克力，香甜且醇濃，一口下去就永遠也停不下來。一幕又一幕，重複又重複的播放着匆匆淌過的歲月，翻了五味瓶，想念的情感再也節制不住。城市初秋，悶熱難擋。我對電話那邊的Y發牢騷，這深秋怎麽遲遲不來。Y似見着了我這般煩躁的模樣，半開玩笑的說：秋老虎都在等着你，同志還需戰鬥十幾個日日夜夜。然後我就像片段裏的那隻大黃狗一樣，焉了。其實我想對Y說，我想念外婆那寵溺又無奈的歎息聲了。隻是終究沒能說出口，因爲想念這東西是關了匣的河堤，一旦開了匣，便不可想象，無止無盡。而處在河堤邊的Y,又怎能不被感染呢。還是罷了，過去了的生活，再怎樣想念也過去了。

沿小路返程，撇見路旁芳花，紅豔、媚俗。便不敢多看一眼，怕驚擾了記憶最深處的光陰。隻是，迂回在山窪裏的老瓦房，清清淡淡的小黃花，長滿青苔的洗衣池，不驚便醒。緊接着，心就愁了一大塊。

爲何愁？爲滿地是繁華，卻無歸屬愁。愁是何，愁是獨尋歸路去，人間步步是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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