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等待

一定有一種模糊的原因，讓我在一個地方長久地停留下來。一定有一個輕微的聲音，帶着青青草香的氣息，呼喚着我，指引着我。那觸摸不到，卻一直萦繞耳邊的親切的聲音多麽熟悉。一次次目睹花的開放，在陳年的舊路上，被飄過的風、飛揚的雪、斜落的雨不知不覺藏進渾濁的空氣裏。一切似乎終結，再也沒有什麽能夠等待和繼續。在四季如煙的路上，每一天都是一次輪回？

夕陽落山了，大地上隻剩一團肆虐的陰影。兩雙眼睛開始對視：一本單薄的書，似已結束了一段陳舊的曆史。即使霸王，嗚咽的馬，凝固的河，沉寂的土地，都将在這樣的催眠裏長睡不醒。告訴我，它們還在嗎？它們是不是已被永久地塵封到記憶之外的荒坡？

留給我的，不過是再也揀拾不起的一地的孤寂？可是，在蟲聲呢喃的夢裏，隻是一次輕微的顫動，那一瓣來自靈魂深處的蓓蕾，蘇醒了。

它不甘寂寞地又一次呼吸。又一次展望。在夜色濃蔭的樹下，在陽光微笑的早晨。嶄新的露珠開始滴翠、潔白的羽毛開始起飛。那些看似平常的時光，滿地的花兒——自由開放，沒有枯萎。或許，沒有誰可以留住飛逝的年華，一年一度的春天終将過去。是的，我不是将軍，沒有百年骁勇的氣魄，更不是大夫，沒有滿腹博學的曠世奇學。既是他們又能如何？那些無處不在的可以遮蔽一切的塵土和硝煙。

隻是一次顫動，一朵花、一陣心跳，在無聲無息的萌芽。夏的火、秋的涼、冬的瑟，怎能阻隔歸來後執著的重生？沉沒的，隻是一場鬧劇的結尾吧。這又是誰在說話，誰在自語，誰在對着待寫的書卷沉思？——一束光亮照來，還是輕微地睜開眼睛。思緒，已經把舊日的黃紙驟然漂白。筆，開始镌寫清秀的句子、回腸的歌韻。

我想那些厚積的塵阻隔的，隻是一種生命外在的形式。落幕的布，飄忽的影，鏡中的霞還有無根的樹和飄忽的影子。它們，他們，在往昔的夢裏，隻知道害怕地縮在狹窄的角落悲憫。相信一朵花的重現，如聆聽一曲天籁之音的奇妙。這不是神話，這是曲調幽雅意韻悠長的歌。什麽時候，有一個音符對我長向如風：天地有魂，萬物皆靈……——閃在頭頂的光明，在無窮的黑色中鋪開金色的地毯。給生命一輪太陽。陽光下，我被誰引領着？你，又在哪裏？忘了自己，忘了你。一個人，一朵花，奔赴天涯。那一處遼闊蒼穹上悠悠而過的、雲的足迹。那一泊秀水中盈盈亮亮的、清澈的微笑。我的心，我的魂，我的夢，還有恍若消逝的一切——開始在物質的路上蘇醒、飛起：流淌的霞蔚是腳下的水，高架的彩虹是頭顱上高高築起的穹。

在一朵開放的花的心裏，在鋪滿金色光芒的大道上，淡淡的、輕輕的翅翼，芬芳的、氤氲的靈魂，那樣透明。它們覆蓋了曾經的陰霾、潮濕，和記憶中無邊的影子。我發現你還是猶豫着，用一個即将轉身的動作。難道要送你一份細緻的說明？你堅信的、隕落的悲傷和秋後的枯萎？難道要給你一次誠摯的禱告麽？禱告你曾經的懦弱和流失的勇氣？

生命的花，在靈魂的土地上盛開。

花的夢裏，沒有禱告、沒有說明。如果一顆心始終晶瑩如初，如果一些愛盈盈洋溢，無論在落地的塵裏走上多久，無論哭泣時眼裏流動着多麽幽深的大海，生命中最美的一份等待依然真實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