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在天堂还有烟抽吗

莫名地，打翻了思念父親的暗湧。當我一次次徘徊在生命的門檻，我仿佛都能看到父親深情凝視的眼神。那時候，父親依然年輕英俊，而我和弟弟依然稚嫩調皮。我們是父親最最疼愛的孩子。我曾在無數個夢裏與父親相逢。那些快樂或者悲傷的畫面，總是在夢中一閃而過。現在，我卻很少夢見父親了。

印象中，父親滴酒不沾，唯獨對香煙情有獨鍾。當父親勞累一天後，他便會往田埂上一坐，或者半蹲着，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包廉價的香煙，緩緩地抽出一根煙，再用火柴緩緩地點燃。他會微眯着眼睛，用力深吸一口，一臉享受的開始吞雲吐霧。那一刻，我感覺煙和父親是融爲一體、不可或缺的。父親的身上也常年累月散發着或濃或淡的煙味。我曾在之前有關父親的文字裏反複描述過父親因抽煙而被煙熏黃的手指。父親的指甲蓋都是黃色的，甚至某些指甲已經黃得發黑了。

我迫切需要複制與父親相關的一切回憶。父親走得太匆忙，連一張像樣的照片也沒有留下。後來，父親的遺照也是根據對他的回憶臨摹的，我感覺父親的遺像和真實的父親一點也不像。我曾問過弟弟：“你對父親還有印象嗎？”他嘴上總是說：“當然有印象啦。”但是我心裏很清楚，他其實對父親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因爲連我都快要記不起父親長什麽樣子了。

我隻是依稀記得父親的額頭很寬，眉毛很濃，說話很斯文，很少大聲說話。父親幹活的動作有時候不太麻利，爲此沒少挨母親訓斥。父親的眼睛是雙眼皮，父親的胡子很硬很紮人。父親說話的聲音充滿了磁性，但具體是怎樣的充滿磁性我已經想不起來了。早知道我應該把父親生前的一言一行全部拍攝下來。父親疼愛我和弟弟的方式就是每次從外邊回來都會給我們帶好吃的。我曾在之前的文字裏無數次提及過父親給我們帶過的小零食。

我之所以貪戀這些點滴微小的溫暖，是因爲我缺少父愛。人啊，一旦缺少什麽就會想要補回什麽。但是，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永遠也補不回來了，比如父愛。在這樣一個萬籁俱寂的夜晚，我突然就想到了父親。請原諒我的思緒很零亂。關于父親的回憶如同雜亂無章的冰河，冷涼刺骨的荒涼因爲曾經的暖意而融化成心頭久久不息的火種。

我特别想念父親，莫名地，深刻地，想念父親。父親在我心中早已經成爲一種精神的圖騰，無時無刻不在指引着我前行。我曾傻傻地自卑過，也曾癡癡地自負過，這一切不成熟的心理與言行或許可以找到很多的理由與借口。但其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并不比任何人缺少愛。這個世界上，缺少父愛的孩子還有很多很多。那些因爲缺失父愛而折斷翅膀的天使們一樣可以自由遨翔，隻要我們足夠勇敢堅強與樂觀開朗。

當想念變成一個動詞，我沉默不語；當想念後面帶上父親，我無法淡定。想念可以無限延伸，但是生活卻還在繼續。我活着是我自己一個人的事情，卻又似乎不再是一個人的事情。因爲我深深地明白，父愛一直不曾遠離，父愛早已化作體内奔湧的血液，正日複一日地賜予我無窮無盡的力量。父愛将與我同在，一想到這裏，我就能夠發自肺腑地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