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回忆

沒有你的時候，空間還是這個空間，我還是按時上班。

沒有你的時候，變化發生在我靈魂深處。在那裏，那個舞動着的精靈随之不見。那個如夢似幻，時時撥動我的心弦，用溫情包圍呵護着我全部夢想的精靈不見了。

于是我變得沉默。沒有了那隻苦苦追逐的飛來飛去的蝴蝶，我甯可停落在一個枝頭。我不要欣賞那些開的豔麗的花，我不要理會同伴一聲接一聲的呼喚。我等待，我隻要等待。追逐是一種痛苦，等待也是一種痛苦。追逐因痛苦而欲激烈，等待因痛苦而愈沉默。

沒有你的時候我減少了抽煙。你在的時候我總是抽很多的煙。你在的時候，你在我靈魂裏舞蹈的時候，我總忍不住自己追逐你的沖動，就難免會飛得離你很近，我的羽翅就難免會撫到你的長的發，碰到你柔的唇。就難免會使你不得不停下來，撅着嘴用你的漂亮的眼睛盯着我生氣。所以，你在的時候我總要抽很多煙，讓它抑制住我的沖動，好讓你自由的，酣暢淋漓的展示你的美。這是你的權利。既然上帝在十五年前沒讓我們相遇，那麽現在我隻能尊重你的權利。雖然你說我倆的生命劃過的将是兩條平行線，但是我要尋找的是心靈的契合點。

我望着你飛，你自由的飛，由我來品嘗等待的滋味。

沒有你的時候我不需要抽那麽多煙了。我需要的是回味和咀嚼。我努力的小心翼翼的去捕捉你曾經留下的氣息，努力地整理過去你不經意丢下的散珠碎玉。我把它們串成串，收藏在我的記憶裏。月亮，小河，石橋，曲折坎坷的鄉村小路，朦朦胧胧的小樹林，還有你的朦朦胧胧的眼神……當所有這些如圖畫般清晰在我的眼前時，我總是想起崔護的那幾句詩：

去年今日此門中，

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

桃花依舊笑春風。

這樣看來，崔護似乎比我不幸得多，他的等待不會有結果。他不在的時候那位女子永遠的離開，再也不會回來。而我的等待也許還會有個結果。既然辛棄疾寫過那首“衆裏尋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詞，我的等待就沒有理由放棄。但崔護似乎又幸運得多，他在淋漓盡緻的痛一場後，一切便都了結。而我卻可能會品嘗一生追逐的痛苦。

沒有你的時候，我夜裏總是多夢。我多夢的感覺不象《梧桐雨》裏的唐玄宗，他的夢太凄涼，他凄涼的在夢裏跨過陰陽兩界，雨打梧桐的點點滴滴就将他痛得神志不清。我多夢的感覺也不似李清照獨守空房時發出的“紅藕香殘玉簟秋”的哀歎，我結發的妻子就躺在我的身邊。我多夢的感覺是一種迷人的解脫和暫時的喜悅。夢裏的我不用再去疲憊地追逐，夢裏的你觸手可得，夢裏的你含情的雙眸會癡癡地看着我，夢裏的你總是雙手捧着我的臉，柔柔地對我說：

“幸福的人兒啊，上帝的寵兒，你還想得到什麽……”

沒有你的時候，我喜歡獨上高樓。我不用擔心“把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我獨上高樓時隻爲了極目遠眺，尋尋覓覓。沒有千帆從我眼前飄過，過去的隻有呼嘯而去的列車，川流不息的汽車，衆多陌生的過客和“紅了櫻桃，綠了芭蕉”的歲月。望不斷的秋水，看不破的紅塵，紅塵滾滾，千裏煙波。

獨上高樓，我總是把眼裏的淚心裏的血面對上蒼祭成一句話：

——你在哪裏，你還好嗎？

其實，沒有你的時候我總在盼望一個結果——你雙眼望着我，笑臉對着我，雙手伸向我，你說：

“獨自莫憑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