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存的记忆风中飞

起風了，寬大的白楊樹葉在空中不停地旋轉，遠看像一隻隻金色的蝴蝶在跳舞，慢慢地自由地飄落到了地上，來不及喘息一會，又被突起的風吹走，跌跌撞撞地飄到别處去了。

一夜之間，地上飄浮着成遍的樹葉，深秋真的來臨了。

踩在這些殘缺不全，斑駁雜亂的落葉上面，腳底下不時發出嘩嘩清脆地聲響。每年的秋天，到了起風的日子，我總喜歡去踩這些落葉，去聽這些落葉的嘎吱聲，這些聲音能将我那孤獨的腳步聲應和得惟妙惟肖，能将我那零星的殘存的記憶重新在風中喚醒，重新在風中獲得新生。

母親的生日是11月13日，多年來，我一直無法将這個日子記住，等到秋風乍起，母親打來電話要我添更衣物時，才想到，秋已經來臨了，母親的生日也就到了。一次偶然的機會，到野外效遊，突然狂風大作，各種不知名的樹葉一古腦地往地面尋找安身之處，踩在這些軟軟的落葉上，傾聽着這些幹裂樹葉的響聲，正陶醉于大自然的美景中，母親來電了，我慌慌地逃回家，翻開日曆一看，母親的生日到了，羞愧于自己的再一次疏乎和遺忘。

喜歡采風，喜歡踏葉，最終讓我記住了母親的生日。每當秋風來臨時，我都會去采風，去踏落葉，踩着落葉，就會讓我想起母親的生日，從此，母親的生日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殘存在記憶中。秋風中的記憶總會在秋風中随風喚醒。

母親年紀越來越大了，兒時的各種淡忘的記憶不時地被母親喚起，任憑我的腦子翻江倒海地去折騰，也無從追尋到片刻的痕迹，被母親常常津津樂道的童年，似乎成了一種遠古的童話和傳說，腦子裏除了不斷翻新的記憶外，再也無法拾起那些被遺忘的記憶了。

總擔心我們凍着，餓着，總擔心我們受苦受累，看似簡單的擔心，卻要付出巨大的行動，母親的這些點點滴滴，是我們永遠無法知道的，也是母親永遠也說不完道不盡的核心話題。母親反反複複地述說，是想加深我們的記憶，想讓我們永遠镌刻在記憶深處，作爲兒女們，反倒覺得是一種多餘，是一種不屑地閑談，母親說得再多，可殘存在腦海中的記憶随風而逝。

也許，我們習慣了母親的呵護，習慣了母親的奉獻，卻不習慣于母親的唠叨，不習慣于母親的提醒和擔心，當母親的呵護和奉獻變成一種沒完沒了的唠叨時，我們開始沉默了，開始變得逃離，變得疏遠起來。

“ 變天了，多加點衣服，...”電話那頭，母親的話還沒有說完，“知道了。”電話這頭，不耐煩的就擱下了。似乎，母愛成了一種負累，成了一種受罪。

其實， 有種愛，我們不需要逃離，不管這種愛，你受不受得了，不管這種愛，你喜不喜歡，都是爲我們而醞釀的，我們不但要接受，而且還要回饋，母親那種絮叨，那種喚醒我們的記憶，不就是爲了讓我們懂得如何珍愛嗎？

每次回家，卻每次又要遠行時，當我看到母親的白發在風中飛舞的時候，當我看到母親遠遠地站着，目送我遠行的時候，我仿佛看到了她眼角浸滿了濕潤的淚水。

于是， 每當秋風乍起時，我就會踏着滿地的落葉回到母親身邊，幫母親度過一個個愉快的生日，因爲秋涼時，母親的叮囑聲中暗示着我這遠行的遊子該返程了。

回到母親身邊，聆聽母親的絮叨，喚醒我的記憶，續成一種真實的傳說。

我不再逃離天底下那種最無私的母愛了。隻有這種愛，愛得無邊無際，愛得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