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落伤

淩晨兩點鍾，看着頭頂的天花板，孤單的數着星星，窗外，天空明媚得憂傷。

“爲何定要他先抱得肉緊，别人的手臂不像人......”手機閃爍着，在桌上顫栗不已。“莫，怎麽了？”我接起電話，是莫，一個從小沒了父母，和我一樣孤單的孩子。

“老地方，不見不散。”他幹巴巴的說完，另一邊，我聽見了觥籌交錯的聲音，盡管我知道，他現在是一個人。

裹着風衣，十月的天氣，開始變得涼飕飕的。百米開外，是我的終點，天籁酒吧。

搖開那扇破舊不堪，咿咿呀呀的門。橙紅色的彌漫燈光下，隻是一群一群受傷的人們。左窗第五張桌子，我看見莫在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威士忌，我輕輕的坐下，點燃了一支煙。

“老板，給我來一瓶紅酒。”散漫的煙氣，在污濁的房間内流蕩着。莫擡起頭，眼裏滿是血絲。

“我和她分手了。”話語裏盡是無奈。杯裏的紅色液體，慢慢的凝固，我看着那血色發愣。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莫抓住我的衣襟，瘋狂的搖扯着我的身體。酒杯掉落在地上的聲音，清脆。

“鬧夠了沒有？”我毫不客氣的給了他一拳。莫整個人仰在沙發上，淚水，開始大滴地淌落。

“莫，該忘的就忘了吧。”他靜靜的看着天花板，就像我剛剛在家靜靜的看着天花板一樣，“就算你愛她，隻要愛情裏有了金錢的定義，就不是所謂的愛情了，隻是一場金錢和肉體的交易。”

“你不曾愛過，又怎麽會 懂？”桌上的威士忌，滴滴答答的流淌，砸落在地板上，留下一地傷痛。

“夠了吧，當幸福已成往事，你還有什麽資格說我。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她在你心中是什麽。你自己比我清楚。如果你還這麽堕落的話，我想，你不适合成爲我的朋友，就算我們有過多少曾經。”我摔門而去。

風的源頭，在這座城市的最高點，沒有什麽比在這裏吹風更舒服的事了。記憶，開始恍惚起來。

十年前，還是這樣有風的夜晚，還是這樣的姿勢。那個孤單的身影，彼此烙在對方的心中。兩個同樣孤單的人，乘着相同的風，在城市的最高點悄悄地哭泣。那一個晚上，我們都失去了彼此的父母，因爲一場無情的火災。我第一次不在自己的父母面前流淚。

而今，物已逝，人亦非。起點，也是終點。我望着天邊的殘月，被烏雲一點點的吞噬。

身後，一陣散漫的腳步聲傳來,莫坐在我的身旁，輕輕的歎氣：“言，也許我真的錯了。”

我不語，城市喧嚣的陰影下，是後山，就是這座城市的墓場，包括，我們的父母。“莫，去後山吧，好久沒去了，去那裏看看......”城市的霓虹，最終都要化爲灰燼的。

城市的背影下，總有一個孤單的地方，這裏，也許是

唯一的一個靜谧之地了吧.....

站在墳前，一切都已成過去，餘下的，隻有靜靜的呼吸聲。莫又開始流淚了，他一直很堅強，可是，隻有我知道，他才是最孤單的，因爲，隻有笑得最瘋狂的人，才是傷得最深的。夜，深了。人，倦了。

清晨的太陽閃閃的，刺痛了昏睡的雙眼，莫酣睡在一旁，俊俏的臉上，仍然有淺淺的淚漬。

習慣性的從褲袋裏摸出一支煙，點燃，缭繞的煙霧總是能勾起人的無限回憶。

“言。”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伴随着輕輕的咳嗽。

我微微一笑：“抱歉，弄醒你了。”

莫做起來，眼神憂傷而又堅決地看着我。自從多年前的那場火災後，這是我第二次看到莫的這種眼神。

“你說吧，我知道你想對我說些什麽，我們之間是不存在秘密的。”

莫的頭慢慢的垂下來，“我，我想離開這座城市，到其他地方去發展。你也知道，我的夢想是做一名優秀的畫家，用我的筆調，描繪這世界的一切。”

煙頭的霧慢慢飄散，散失在絢麗的陽光中。“這是你的夢想，我又能說什麽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不是嗎？你和我不也是爲了自己的夢想才離開學校的麽？我完全了解你。”

“可是，我不确定自己到底要去多久。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好的夥伴，我，實在不願意失去你。”

我站起來，再次的，毫不客氣的給了他一拳。“不要婆婆媽媽的，人總有一天會分離的，就算有過多少曾經......”我呆住了，不再言語。

“是嗎，不論有多少曾經。那麽，把我從深淵裏拔出來，賦予我新生，賦予我理想的這些曾經也一樣麽？”

我默默的抽着煙，心，寂靜的跳着。“莫，有時候的曾經，隻 是曾經，不再代表什麽了。”

獨自，自己一個人，像山下走去。這份友誼，是總有結束的一天的，自從你那個晚上癡癡的看着蜀地，那個人才輩出的地域後，我就知道這天不遠了。

最終莫還是走了，他走的那天，我沒有去送他。那天的天籁酒吧，隻有一個寂寞的聲音在哭泣。

第二年。我收到了莫給我的一張畫作。傾斜的落日，如血的大道，一個寂寞孤單的背影，冷冷的冷色調，旁邊有一行小字：莫落傷途道。

莫,我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