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微凉，一叶清秋

細數手心的紋理，欲看紅塵飛舞，彈指間，歲月的長河不複回。

一些話，始終堵在地心頭，一個人的時候滋生的傾訴欲望，最後與文字獨語，有時候有些事便是如此，需要一個妥帖的時機方能完滿，置身人群的時刻，習慣少言寡語地觀望，孤獨，是寂寞的荒，看着擁擠的人潮，我的孤寂一點點在心底流竄，這是一個夾帶深厚寂寞的世代，人與人交織在一片人世冷暖之中，若非相惜否則無法傾訴，長久以來，情感的潔癖始終潛存在心裏，情感能夠自持，不泛濫，不需要過多人的印證才覺看重，隻因我知道，有些重視隻在心底。

許久不曾夜行，秋末，當落日的餘晖散在舊城的時候，就獨步而回了，街道兩旁的商鋪已經亮起了華燈，心中湧現的怅然在萦繞，在腦海裏揮之不去，擡頭看着墨藍色的天幕上一輪新月，愁懷滿腹不能言語，越過了二十多個春秋，懂得一些話隻能埋藏，直至融化成心頭的一滴淚悄然滑落最終消失，秋日的霧氣，潤濕了青翠的喬木，遠方的燈火，卻沒有我的曾經想念的溫暖歸處，說過的别離，埋在了舊城牆下，滋養了那棵青藤，如今枝枝蔓蔓煥發了生機，這一切都是始料未及的。

某個黃昏汽車裏播放着一首首舊時音樂，夜色在眼底裏變得晦澀，看着車窗裏的面容，暗自生悲，想起，這一個無數次書寫，又無數次淹沒的詞語，在那個暮色四合的秋日傍晚浸染了一絲落幕的氣息，聽着對話，不置一言，我隻安靜地坐在其中，獨身于這個細小的空間之外，想自己所想的人與事，他們偶爾間的一句話喚回了我的思緒，灰蒙蒙的車裏，我扯着嘴角，顯露平日慣常的笑容，我漸漸懂得，我一直拼命握住的原來是我的愁腸，隻因，貪歡，遂而生悲。

童年時脫節的記憶，因陳孩子的到來偶爾會被他們提起，我安分地聆聽，那些似乎與我無關的美好回憶，我隻在他人的陳述中參與了那段斷層的時光，内心沒有歡樂，情感也不激越，看着陳孩子在平淡的日子中享受着自己的快樂，于是，多年前的某個夜，曾經費盡思量回想，想要記述那遠去而美麗的情景，然而，筆尖在隻字片語之後就停滞了，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喜歡聽那年老而滄桑的老人坐在椅子上與我講述她的大半生，我知道，這樣的緬懷到底藏着悲傷，因而時常在老人淚光泛起的時候，低着頭看見那結滿厚繭的手掌偷偷地流淚了。

記得她曾對我說，人世不能盡如人意，在你固執着心中念想所耗去的年華裏，你回過頭便會發現，原來你失去了更多，那時，我淚眼模糊地看着她，聽着那一番話後，再也不能自持，我不知道，是她的話摧垮了我的辛苦建築的圍城，還是内心早已透徹等閑變卻故人心的道理，隻是不願接受，原來，有時接受也需要極盡勇氣，當所有的人面都已模糊的時候，那座城就被空置了，承諾，隻有彼此相執才能美好，然而，歲月的變遷，或許真的不是誰人能夠左右的。

在心裏一遍遍地告别，然而，當我清楚地看見心裏的期盼破滅後，停留，成了唯一的路了，南方以南的秋末，俨然一派春日的景象，喬木常綠，秋風吹過，撒下了一地的綠葉，路邊的榕樹結滿了果實，落在路上被來來往往的車輛碾碎，途經的時候會仰望那枝繁葉茂的桠枝，映入眼簾的蒼翠，似乎在告知我們這南方的冬天不太冷，我穿着灰色的中長衫，走在路上，思想這餘下的時光該如何度過，在風揚起發絲的時候，想念那年冬天的陽光溫暖地照在心上。

聽着他們闡述我的未來，隻感覺茫然，我始終活得小心翼翼，沒有渴求的日子，平淡清寡，大多的描摹是恬淡幸福，然而，連我自己都無法确定的日子，那麽他人所給予的寄望終隻是一個幻象，于是，我習慣性地微笑，沒有人看見那一抹唇角的幹澀。

當我平靜地合上《穆斯林的葬禮》的最後一頁時，結局如我所想，不驚詫，沒有任何的疑惑，情感收歸在那個時代，隻是當我看着那美好的女孩子帶着遺憾閉上了雙眼時，在刺眼的日光下淚水無聲地滴落，潤濕了書頁，隔着樹影，陽光斑駁。

天長日久，情感在劇烈地跌宕過後，回到了一片平寂，而我的悲傷隻是在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