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空及第归

離開法門寺時，長藤飄飄的藤蘿盡情飛舞。隻是挽留不住在夕陽西下。深脆的塔鈴古樸無華，一直留在記憶最深處。當時我就知道，自己一定會再來這裏。隻是時間遲早的問題。

這好像是履行一個約定。一年之後，我終于再次來到這塊淨土。同樣，還是隻能作短暫的停留。三百多個夢幻泡影般沉浮的日子，在紅塵裏似乎漫長無涯。但在這裏卻縮減成一個細點，不着痕迹，恰如佛祖禅指間的半截蛛絲。在青燈下微觀地光潤着閃亮，充盈着萬世流芳的安祥。

即便随着一大群人來，我知道自己仍然是一個孤獨的旅人。幾乎沒作任何停留，我徑直來到了佛堂深處。離開塵世必經的紛紛攘攘，隐居在佛光的庇護裏。靜默間，内心滿布着醍醐灌頂的靈性，我站在去年與禅師對話的地方，四下張望，卻再也沒有看見想找的隐士。隻有郁郁蔥蔥的松柏。在透着一絲兒陽光的清秋中，泛着淡淡的光澤，折射出幾分深邃的佛性。

伫足良久，禅房的門仍然緊閉如初，不遠千裏而來，自己并不甘心。于是，我壯着膽向立有禁止通行的院廊深處，謹慎地移步前行。這時的我，應該像河流裏的一尾遊魚，小心翼翼地擺動着鳍，由渾濁的水域向澄澈的陽光活水源遊去。每一處細微的響動都會驚慌失措，每每準備回遊時，卻被前方的憧憬所召喚前行，沒有後退的理由。

對于自己這樣冒失行爲，我曾好幾次試圖反悔。如此反反複複，最後，我終于來到院落的窮盡處。左彎右拐地穿過無數長長的回廊，最終看見一個邊門半開着，便悄無聲息地折進身，不到一個小小的院落裏落足。

院落打掃得纖塵不染，四處冥無一人。安靜得甚至能聽見自己撲撲跳動的心髒。在院落中央站定，擡頭看見祖堂兩個字。起初，我并不明白這到底是何種地佛。隻是把目光長久地落在運筆圓潤，結字娴熟，神采斐然的字體上。真真佛門淨土最深處。正疑惑間，就在轉身回撤的刹那間，我蓦然明了，這應當是供奉曆屆主持的地方。可謂寺院裏的法門。

想到這裏，我不知從哪兒生出的勇氣，竟然重新折回身，輕輕跨進祖堂。在供着三五柱香的正中央，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虔誠地在蒲團上跪拜。法堂雖小，但百般莊嚴肅穆，四壁滿是大師們的遺像。讓人起敬。其中，剛剛坐化的一位大師像，概同真人大小。我繞祖堂一圈後，長久地停在了這張像前，與大師的兩目對視。進行着一種别樣的交流。

雖然紅塵相隔，但我從大師那雙慈禅的眼眸裏，看到的是另外一種人生态度。在回去的路上，我再次來到去年快意聽禅的地方。禅房的門仍然禁閉着。我得走了，回眸的瞬間，正好看見＂心空及第歸＂五個大字。佛學禅理本爲樂，似懂非懂間，我踏上了來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