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欲静而风不止

總有微涼的風在綠葉間發出簌簌之聲，我的心，可有片刻的甯靜？

當我獨自坐在窗前讀燈光的朦胧，當我獨守在靜夜讀星光的高遠，當我黎明即起讀晨風的輕柔，當我行進在廣場讀小草露珠的晶瑩，當我站在山上讀第一縷紅霞塗抹青峰的一角，此時，我并不了解自己。

我來了，我當然知道你也來了。你就在我的面前，我叫你，你能聽得到。隻是你無須聽，你無須感覺空氣的振動就知道來自空間的信息。你的捕捉力比魚鷹準确，你眼的穿透力比陽光強烈，你的嗅覺比獵狗敏銳，所以，隻要你用心感知，你會知道我就在你的身邊。今天你遲鈍了嗎？我不知道。你正在一棵不知名的樹前等待它敲開你的心室，等待南來的風撫摸你脆弱的神經，等待那朵來自天邊的雲帶走你的靈魂。假如我了解自己，我就會了解你。

我來了，你心情很平靜。因爲你正在跟樹交流你的心事。

我的眼中蒙了一層迷茫嗎？我的胸口閃現着一縷憂郁嗎？我的臉龐遮着一層輕紗嗎？我看不見你的臉會傳達給我什麽内容。

然而我知道，在你的心中，有着想與蓬勃春天對話的渴望，它伴随着朝霞或者夕晖日複一日地扣門，你在門裏等待輕輕的呼喚。

我不能打擾你的平靜。

我在你的不遠處靜靜地坐成一個信念，無論你的夢在哪個樹枝綻放，你的香在那條小溪彌漫，你的歌在那朵雲上回響，我都陪伴你，直到你跟我揮揮手。

假如你優雅的轉身消失在那片青蔥，忘記了身後的目光，來不及告别，我也會微笑着直到看你的影子被陽光抹去了痕迹。

或者，我無從知道你的夢，你的香，你的歌，你下一個行程的驿站，但我不會去探尋。我隻要你完全自由地在一個空間诠釋自己的生命，書寫自己的生活。

當然我也會離開，當你思緒豐滿了，當你不再探求腳下的路，當你有了新的彼岸，夢有了溫柔的港灣，我就離開，去進行我新的跋涉。

當我試圖了解我自己的時候，我驚奇地發現：你的世界龐大而豐富。假如我無意中闖進你的世界，我會是多麽的渺小，像一粒卑微的塵，輕飄在你浩瀚無邊的心海。我看到，你坐在夕陽餘晖裏遠望，伫立窗前看梧桐樹闊葉的綠脈，品一杯茶香的深思。你在找尋把夢變成現實的路，你在找尋那隻鷹，讓它把你帶到空曠迷人的樂園。于是，我在你心海的一朵浪花上躊躇，使我更加迷離。

我面對着你，就是爲了了解我自己尋找一條航道。

我曾經無拘無束地倘佯在一片綠洲，心在每個花朵和綠葉上跳躍。但現在，我要好好想一想，不要讓我的心再一次觸向煩惱殘忍的礁石。

我曾經獨坐在我房間的一隅，想像自己是窗前的那株樹，靜靜在陽光裏随時間增長，沒有煩惱和憂慮。但我發現，當它要靜的時候，風卻來了。風将樹的影子搖亂，把樹的思緒甩來甩去，把樹的夢随意的交給雲朵，把樹的秘密傳向森林。因此，我的心緒更加煩亂和憂慮，就如被關進一個玻璃房，找不到出口。每到這時，我就對自己說：我還是回到我自己吧，我可以關好窗子，感受燈光星光月光日光的擁抱，然後輕松入眠。

你還在那裏，依然的默默無聲。此時，未名的鳥哪裏去了？它的喧噪已成了昨日，不會擾亂我心裏企望的甯靜。于是我欣慰，在這個紅塵一角，我可以靜靜地思考，或者想念一個人，也可以讀讀唐詩，在靜定的意境裏淨化。

你沒有走，我就陪着你。

現在暮色就要籠罩大地了，渡口的船送過最後一批客人，山村的炊煙升起來了，奔波的遊子正要投店。我也準備走，隻是要你走了以後。這時候，我讀不懂晚霞，讀不懂你的背影，讀不懂你的沉默。

我知道你已經感受到我就在身邊。如果你的靜默隻是考驗我的忍耐力，像樹搖落一地碎影那樣讓風碾碎我的靈魂，那我注定不是一個強者，堅持下去，我必将在幽暗的世界裏被粉身碎骨。

說今夜有暴風雨。我應該離開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