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着你的眼

時間過去了，你過去了，我過去了，隻有校園還在那裏。

無論什麽時候開始回憶，都是趟過時間的河流，徐徐回望，把記憶撥開，看你，看當年的自己。

和當時的感覺一樣，你和我在一起讀書，就像雕塑一樣存在着。

有兩本書至今擺在我的書架上，是《約翰克力斯朵夫》和《百年孤獨》，每次翻開來仿佛是在重吻你的眼睛。再也不可能陪我回頭逛逛魂牽夢繞的校園，再也不可能坐在一起聽你給我講書裏的故事，同桌的日子裏不知道你讀了多少書，這兩本書是你向我極力推薦的，而那時我在幹什麽，真的忘記了。隻是想起你一次次地問我書裏看不懂的地方，而我假裝高深給你講來講去，重讀的時候才發現原來牛頭不對馬嘴。

趁現在沒有人，也沒有風。寂寞的我随手翻開一本，忍不住激動起來，想起自己曾擁有的青春歲月。當成長的憧憬變成現在的懷念，在失去了你目光的日子裏，我不知該用怎樣的聲音去撫慰心靈？

像一首憂傷懷戀的或痛快淋漓的歌，那時的我們有着無法比拟的熱情，是什麽讓我們快樂？也讓我們難過。是那記憶中一片白衣飄飄的年代嗎？

記得畢業時同學們都在忙着告别，你把那兩套書放在我的桌上。說沒有什麽可以送我，知道我沒真正讀過這兩本書，所以留給我慢慢讀，反正有的是時間。是的，時間還很多，可惜不是我們在一起的時間。

還記得嗎？當年，學校防戀愛如洪水。把那幾對行動起來的都解決了，于是我們成了他們眼裏最聽話的孩子。愛，需要行動。可是我們沒有，你說過如果老師問起來，我們死不承認，我笑着對你說，我們還沒開始呢，你點點頭。後來我就用那把吉它唱《同桌的你》，你含笑默默地聽着，幸福的樣子，我至今沒有忘記。

就是這樣，人愛着，或者被愛着，才能有光亮。可是現在每當想起那時，我都會愧對自己平庸的現在。

每次走進書店，能夠讓我動心的不是那些流行讀物，其實很久了沒有閱讀的激情，但必須閱讀，因爲我需要，想讓自己休閑一下。書店中的我總是把目光停留在一些曾經讀過的書上，那些書很親切，在青春時代就與我相識。還有你，你僅僅和我去過一次書店，一次就是一生，一個女孩子能踏踏實實地在書店裏等着我，需要多大的耐性？四個小時，永遠的四小時。

我想，那時你應該是在讀我，我具有可讀性嗎？我來不及問你，但我知道，現在的我依然是一本過氣的地攤文學。

不知道這樣說是否合理，你應該是我的情人，不管你承認與否，在我心裏這樣認爲，我們是有感情的人，不是嗎？可是這一生我都不會得到你了，因爲你已經是别人的妻子，而我也成了妻子的丈夫。也許我們沒有任何一方願意抛下親人和工作來實現我們的愛情，也許是千裏之遙冷卻了我們的熱情，說這些又有什麽用？

獨自的時候，傷心是無法避免的，就隻好用你的書來安慰自己。像你的眼睛，誘惑我一輩子。

我知道如果妻子看見我這樣寫你，她會傷心，可是誰沒有過青春的遺憾，誰不去溫習最初的懷戀呢？

是的，讀你留給我的書，就會想起你的眼睛，是你柔情似水的雙眸在注視着我。

沒有人，也沒有風，這個時候，滿屋全是你的眼，輕輕地吻着你的眼，唱起那首《青春無悔》：

“開始的開始，是我們在唱歌

最後的最後，是我們在走

親愛的你，像是夢中的風景

說夢醒後你會去，我相信

不憂愁的臉，是我的少年

不倉惶的眼，等歲月改變

最熟悉你的街，已是人去夕陽斜

人和人互相在街邊，道再見

你說你青春無悔包括對我的愛戀

你說歲月會改變相許終生的誓言

你說親愛的道聲再見，轉過年輕的臉

含笑的帶淚的不變的眼

親愛的，永遠年輕的臉

永遠永遠也不變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