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她的手

轉眼已是三月，在這場寒末的雪的潤補過後，氣溫随之上升，春的腳步聲愈發的清晰了。屋頂上的積雪正在被太陽漸漸逼退，許是這陽光和我一樣心急于瞧瞧新春的景象吧，午後不一會兒，院子裏便自發地熱鬧起來。到處是水滴撞擊的聲響，坐在屋内仔細一聽，咦？屋外下雨了？出門一看，好家夥！這陣勢可不常見，環顧四周，東西南北四座房子上聚集的融水一珠珠，一竄竄，一排排地俯沖下來，落在缸上、雨搭上，叮叮當當的，還真能以假亂真呢。

剛搬來這裏的時候，院子裏還能看到很多颀長的野花野草，夏夜能聽到那裏面傳來的蛐蛐聲，偶爾遇見一隻蝴蝶什麽的。可自從一次用了除草劑，那裏僅存的一點能長草的地方都就此歇頂了。現在看着光秃秃的土地，沒了興趣，也沒了小小的希冀。反倒是懷念以前獨自一院的時候，坐北朝南，不知從哪弄來的幼苗生了根，在院子中央有一塊地用磚豎起保護着，那裏面有十幾株芍藥。每到春天來臨，院子裏總是一片生機，絲毫不比花展，後來查資料得知，這花酷似牡丹，且是中國六大名花之一。這于我不是關鍵，它是我印象裏春天的象征。

那時還小，唯獨令我欣慰的是記下的東西都很清晰。大概就是每年的這個時節，當融雪後的泥濘幹了後，再接受第一場雨的洗禮，土地就真的松弛活泛起來了，要不了多久，那圍着的磚中間，隐約地冒出幾個紅紅的嫩芽，讓人看了不免會拿“小荷才露尖尖角”和它做比較。你可别小瞧它，一定不會想到，就是眼前這麽一小丁點的東西，将會是驚豔群芳的半個花王。那時候才上小學三年級，我跟同伴們在巷子裏玩玻璃球，期間不時地會忍不住跑回去看看這小東西較之前一天有沒有長高、變大。

慢慢地，越來越多的嫩芽從地下鑽了出來，食指粗細的莖向上伸展。母親每隔三四天早晨在周圍澆一次水，小心呵護着。我每天重複着上學，放學。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長了沒有，早晨起來再看看。身上的衣服越發的輕盈，空氣裏能嗅到晨露的味道了，螞蟻也越來越多，我能站在太陽下的時間也越來越短。太陽當頭的時候，直視會有些刺眼。這時，它的莖将近半米多了，枝頭也如緊握的手掌慢慢展開來，延伸出分枝軀幹。深紅色漸漸轉爲淺綠，再到嫩綠，最後成爲深綠色，葉脈清晰得完全舒展開時，你會看到紅綠相間的一大片繁茂的枝葉。這時在紙條頂端的骨朵開始慢慢長大了。

太陽已有相當的燥熱感，此時是四月下旬。能時常見到黑色的大木蜂在房梁下旋轉，翅膀發出的嗡嗡聲粗犷有力，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屋檐下的燕子窩裏好像也有了動靜，進進出出，忙着給小家夥喂食。花蕾已有核桃大小，開始展露出最裏層的葉子，還有淺紅深紅均勻分布邊緣縫隙，湊近了用鼻子一聞，帶着點青草的澀濕氣，還有點淡淡的香，預示着離開花不遠了。

一天早晨，打開門後，我站在門口足足兩分鍾絲毫未動，它終于盛開了：偌大的花盤中整齊地羅列着豔麗的金蕊，一根根就像倒立的發簪，那是王母丢失的嗎？緊接着下面的兩個星期裏，其他的花蕾競相開放，就這樣，夏季到了，它徹底地完成了春的使命。

回憶終究是回憶。回到現前，看看那些枯零零被吹斷在角落裏的枝條，心頭兀自有些灰霾，想必這個春天是夠不着了。正當我要轉身回屋時，眼角忽然瞥到東屋房頂上積雪處，那裏冒出了一個剛剛長出的“屋花花”。呵，我夠着了！我抓住了她的手，暖暖的春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