饰物 文字

飾物。

喜歡收藏小飾物。妖娆華美。寂落清簡。仿似素樸煙塵的生命，終需外在雕琢與修飾才得以完滿豐盛。暗舊的藏銀手镯。簡潔素淨的銀戒。細薄輕巧的書簽。綴了如意盤扣的木雕。美麗而煙火。

目光輕起。象鳥雀悠忽離枝，于風中漸次的婉轉與滟潋。我隻專注地看，未必會買下。許多物什因了遇見又錯失在歲月洪荒之間，便多了挂念。時時想起。用文字瑣記，因之美好而潔淨。

而另一些一見便心生柔軟。執意以金錢交換，索于身邊，很私人化的佩戴或私藏，因之經年累積，沉落下層疊的暗轉與塵灰，漸漸在手邊失了初時的韻緻與光華。于經年的歲月裏，日漸粗糙，逼近赤裸寡淡的真象。象一個人，曾執意奔赴的浩蕩情感。那一記春意闌珊終于塵埃落定，那個人終與你相守在晨昏朝暮，卻在一日暗轉黃昏裏，有了瑣俗的尴尬，忽然将彼此遠遠隔在天涯海角，卻又牽筋動骨地疼。若當日放手，象放手一件小飾物般雲淡風輕，隻瞬息暗轉的淡淡不舍。或許會相安于天涯，各自安好。盡管有微細的失真。卻可安暖平複心底惶惑。

而那時年少，終有執意與盲從的痕迹。讓一路而來積澱的紛繁歲月，無處可藏。象儲物箱裏那些翻撿了多次，欲丢掉卻又暗藏的不舍。每一件，都是記憶。是時間。卻已是浮雲天馬，成了瑣碎與贅述。

皆因。人至中年，忽覺許多眼見的華美亦不過是虛無淩厲的殼。你索于手邊抑或攬于襟懷，未必安暖了當下及餘生日月。中年人的情感若水，介于沸點與冰點之間，冷靜凜然的狀态。看似溫軟持重，卻是内心的曆煉與磨合，讓心事慢慢堅韌與硬朗，接近無情。因而簡明，自持，已不願留下繁華落盡的落失與陰影。

文字。

你必須承認，文字如若你塵世洪荒裏際遇的人。

有些簡約的好。但你深知并不是心下日以繼夜的尋向與需索，必須棄掉。有斬釘截鐵的凜然。如若行色匆匆相遇，然後錯失暗隐于暮色黃昏。

而有些文字，一見便心生敬畏。言之鑿鑿與犀利深邃都能滲入骨髓，象是能洞穿你樸素安靜的殼，直抵你暗轉流離的心事。而你，縱細細肢解它，都不曾彌合與了然文字本真的襟懷，你永遠無法更深抵達。因而心下敬重。遠遠觀望，有未及的偏寵。如若悠忽看見山石荒草之間一束淡白梨花。清醒。潔淨。有微細的端然與周正。而你深知，這曲折暗合于遠山遠水的路途，想切近，卻分明着淡淡疏離與遙遠。終是高山仰止，縱千般玲珑與深醒，亦不是你命相之上的蠱。

而那日夜晨昏你都索于手邊的，是你一見的傾心。宛若前世今生的種種隐喻，婉轉貼合，隻爲此生溫暖遇見。你讀它不分朝暮。且于書頁之間哪一章節開始，你都能讀出萬千暗合的婉轉心緒。一如攬鏡自照，覺許多都是你經年日夜的煉鑿與打磨，于胸腔之内遊走卻終未落墨奔赴的心事。而你于深夜讀它。宛若看櫥櫃之上長青的藤蔓，看似糾結不清，卻終有一線青碧是蜿蜒于來日溫暖的線索。讓你于字裏行間，都聽聞到那一程真切的自己靈魂寂寞潔淨拔節生長的聲音，并牽引你一步一步走向真實而裸露的自己。沒有任何掩飾的痕迹，你在切合的段落勾劃以及标注。并在淡白的紙頁間瑣記下支言片語。不是臨摹。不是套取。是直言于文字之間的诠釋與切合。如水袖拂過的光陰，朝生暮合，隐忍，清寂，卻落落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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