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窗台上的心事

母親的窗台上，一直養着不少花花草草，倒不名貴，卻總是舊綠依舊卻添新紅。有君子蘭、蘆荟、海棠、茶花......錯落層疊，占滿了窗台上的角角落落,枝枝葉葉,卻總是活色生香。許是看得習慣了吧，卻從未曾細細品過其中的味道。

昨兒回老家，老公指着一盆袖珍的萬年青說，多精緻，老媽賞給我吧，放在辦公桌上。老媽自是樂意的，其實那隻不過是那盆大萬年青的一個芽枝，長在那裏煞風景，被她剪下來移入小巧精緻的花盆裏，精心料理下，倒也水靈靈的，透着清秀之氣。

記得小時候，老媽也是喜歡花的。院子裏的角落裏也常會有意外的清新隐現，簡單清雅。那時農村家家很少有院牆，都用玉米桔杆隔開來，風一吹，飒飒作響，當然談不上美觀耐用了。兩家的狗也常常将“院牆”鑽出一個個洞，互相到鄰家淘氣，追得雞鴨在院裏狂奔。于是老媽别出心裁，在兩家之間種了整行的刺玫花，這花是宿根生，冬天葉落盡，來年還會層出新綠。春深的四五月間，各種顔色的花都探頭探腦地競相展顔，紅的，白的，紫的，粉的......一排排，一串串，兩個院子裏都彌散着清淡香甜的味道。

每天晨醒，我們的窗台上都會有淡淡的清香迎面，老媽用罐頭瓶做成簡易花瓶，灌上清水，來滋養這繁茂馥郁的生命。

等花漸落的時候，老媽會将幹淨的花瓣收集起來，用素淡的碎花布包了做成香囊，藏及衣櫃裏，枕頭下。看着她的花兒，老媽的臉上總是溫和地笑，那笑容幹淨，溫暖，不與人争，但笑容深處卻隐隐有一絲淡淡的憂郁。許是少年不識愁滋味吧，少不更事的我卻從未問及母親的心事。

院子裏呢，老媽也會見縫插針地種上幾點紅。窗前牆下會種上山石花、指甲花、茉莉、月季......雅俗各半，靜動皆有。一叢叢，高低參差，錯落有緻，别有一番情趣。

那時，老爸是極不喜歡花的。他的不滿常會表現在臉上，嘴角自然是下垂的，眼皮也耷拉下來，說哪如種兩畦菜好呢。更有甚的是，記得有一年，老爸竟然用他的小鋤頭平了老媽新種的花而種了一架豆角。那一次，老媽的眼中有深深的委屈，但終未出口。隻無語，轉身。

其實，老爸不懂，那是老媽年輕而落寞的心事吧。讀過那多的書，懂得那多的道理，而年輕的心卻輕描淡寫地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裏淡淡遠去，零落如馬蹄聲，漸行漸遠，自是有淺淺深深地傷情吧，無法釋懷。

而現在，老爸竟偶爾帶一兩盆花回來，或是拿回好看的花盆放在檐前。當然，春天在院裏修畦種菜時，還會故意給老媽留出方寸之地來種花。老媽呢，自是欣喜不已，想着今年要種上兩株什麽樣的花兒，好在夏之初秋之末，枝枝展開，點點繁茂。而在每一抹姹紫嫣紅之間，在每一個枝枝節節之上，我的老媽，是不是依然在找尋多年前素淡的記憶和美好的線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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