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两岸

我平凡的眼睛

望不穿你浮雲般的容顔

于是，我借來天使的翅膀

在深遠的夢中

與你，訴說離念

——題記

海峽上空的風吹拂着，南太平洋的積雨雲團劇烈湧動，陽光暴曬後的海面依然波瀾不驚。遙望南方，我在心中劃出一條北回歸線。這個夏天已然窮盡，屈指可數的日子，白晝漸次南移，夜的影子越拉越長。心無旁骛，夜已沉睡，閉目凝思，隻聞徘徊季風吹來的陣陣花香，卻不見你淺落荷塘時，目光盈盈的清涼。

我在等待，靜候桂香滿城時的一場雨。雨打窗棂，你是百年前從我胸前墜落的一枚玉，在秉燭無眠的一個個夜晚，随寒山古寺的鍾聲吟詠禱告，虔誠供養在我的心靈深處。熠熠神采是禅僧開光時你灼目的微笑，百年後的今天，我仍能從人群中辨出你的笑靥，直至飛雨江南，在落花滿徑的秋天重逢。那一枚玉，早已與你身心融合，成爲你胸前的一顆紅痣。

潇潇的雨，終于在你熱烈的目光下，和我局促的彷徨中濺落池塘，此時的桂花樹正郁郁蔥蔥，油亮的葉子猶如一條條輕快的船，船艄拖着我沉重的軀幹，船頭直指你迤逦的蒼穹。颠沛的濤聲從海峽對岸湧來，似一曲悠長的箜篌，連綿不絕幽咽不已。夜随雨聲清涼，有多少夢想可以心馳神往，有多少憂傷能夠随夢潛航，捧一碗桂花酒，百年前的夙願，今夜，可否在雨落兩岸後，在月露雲端時舉杯痛飲一醉方休？

遙望夜空，兩兩相望，這樣的選擇，或許是時間置換空間的最好诠釋。風吹兩岸，走過的路已在沉積的落葉中枯榮經年，再也找不到當初的痕迹。是誰，用明月編織夢想，在金秋十月桂花滿城時曼舞水袖，一曲離殇，讓後人經久傳唱？是誰，推開臨海的一隅南窗，用目光折射遠方，期望滿載幸福的船帆映入眼簾，從此不再颠簸遠航？是誰，悄悄解開枕下的香囊，讓風花雪月的流年盡情宣洩，成爲淚光盈盈的滿天星光？是誰，在風雨中遠赴天涯，隻爲傾聽今世的梵音，不去問來生的緣分和蒼茫……

你說，有限的生命因相遇而延長了雨季，更讓雨後的陽光成爲難耐的記憶。而你不知，伴着夜的甯靜，苦思冥想時，一場雨，可以撫平掌心幹枯的紋路，喚醒沉睡多年的美好。生命浸透在綿長的雨中，在不蝕不鏽的光陰裏，始終有一個你，不屈不撓，伴我年年歲歲，清澈如初。

百年後的今夜，我又在陌路與你相遇，一樣的容顔，一樣的心動，而歲月的征途已經在你我之間劃開了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那是北回歸線，陽光最終直射的極北。或許，我們都不敢正視今天的偶然，如同拒絕耀目的陽光般，低頭選擇擦肩時刻的心跳和失落，用餘下的歲月一遍遍咀嚼，循環往複，樂此不疲，填補動情的記憶和蒼茫的懷念。

那麽，就用無盡的夜色掩飾落寞和激動，無處不在的輕風會掠過深不可及的海峽，傳送一樣的細雨微瀾。遺失的一片海，幾分真實，幾分尴尬，幾許真切與虛幻，幾多夢寐祈禱，喚醒我們内心的濤聲，成全彼此的海岸。攜一枝瘦筆，濃墨淡彩一個明天，聆聽輕濤拍岸的絮絮訴說。當嗟歎與驚詫在經年後不期而遇，就讓唏噓的微笑和淚水，重新演繹紛至沓來的舊時光。

折服于命運的安排，沉默于今夜的紛飛心事，雨落兩岸，又何須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