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相册

我扒在時間的門縫裏悄然凝望。我看見我的夢正在閉目養神，旁邊的青石板上，記憶的相冊靜靜地躺在那裏，我看見童年蹦跳着向我走來，忽然間落淚了，是懷念是祭奠？

淺淺的酒窩将記憶層層打開。因爲酒窩才愛上酒，兒時的我一直那麽堅貞地認爲。遠走的記憶片斷裏，沒有誘人的紅酒，隻有散裝的白酒，依稀記得嘻皮笑臉伸長舌頭叫辣的自己捂着屁股跑開的樣子。其實從未挨過打，我的可愛是最好的擋箭牌。

斟滿一杯酒，趁着月色，撩起微醉的思緒。深愛酒，但卻從未喝醉過，可能是酒窩太淺的緣故，或者是喝得不夠多，也或者是酒不夠烈。其實不然，因爲我知道适可而止。伸手摸摸右臉，酒窩還在，隻是不再俏皮，有點黯然失色，原來它會同歲月一起成長。粉色早已獻給了依然叫嚷着的青春歲月，它們害怕被我撫摸，因爲手上的老繭不小心就會弄疼它們光滑的臉。

想念彩霞滿天的日子，因彩霞愛上黃昏，它旖旎了我兒時每個清澈的日子。

在離我家不遠處，靜淌着一條河，爲村落平添了幾分春色。河上有一座由木樁簡單搭建的橋，大約四米多長，一米多寬。橋似乎是那些勤勞的媽媽們的專屬品，露出水面的木樁上有幾個用來挂東西的挂鈎，還有用來固定搓板的溝槽。我時常脫掉鞋子，坐在木橋上把腳放在水裏盡情玩耍，任水濺濕我的衣服。看着河裏的魚群，恨不得把它們撈上來，好拿回家喂貓。媽媽和另外的媽媽們談筆風聲的同時，從不忽略我的感受，總會朝我微笑或者同我說上幾句逗樂的話。那時的媽媽看上去很漂亮，兩條長長的辮子時常在她的背上跳着舞。我數着河裏的鴨子，學着它們的叫聲，偶爾揀起一塊小石子，使勁地扔到河裏，看着受驚的鴨子慌張逃竄的樣子，自己卻咯咯地笑起來。

時常去采河邊的野花，小心翼翼地别在頭上，以水爲鏡，直到看見河裏的小丫頭也朝我笑着的時候才肯離去；時常追趕低飛的蜻蜓，當它們不小心停留在我的身上的時候，我會一動也不動，睜大雙眼看着它們透明的雙翅，想像着自己長出一雙翅膀的樣子；時常和夥伴們一起到河對面的果園裏，去看滿樹的花朵，盼望着果子能快些長大，好滿足我們的胃。

當晚霞染紅天邊的時候，我便仰着頭，不時地看着彩雲的變化，棉花糖看起來是那樣柔軟，大公雞看起來是那樣驕傲，仙女看上去是那樣妩媚。無際的原野，蔥郁的樹林，安靜的村落，在夕陽的餘輝裏顯得分外安詳。

朝霞和晚霞都是夜的孩子，他們不知疲倦地重複着擦肩而過的動作，一個走出夜，一個走進夜，隻爲了和陽光在一起。

似乎很久沒有看到彩霞了，有多久？仿佛幾個世紀。彩霞的笑臉曾熨平了成長在我冬天裏的每一個黃昏。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醫治好我這雙看不到彩霞的眼睛，我想我該去看醫生了。

我又做夢了，夢見自己化作一縷彩霞。終于，不再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