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里的旧光阴

我迷戀于舊的東西，是因爲那上面有光陰的味道。新的東西，總是給人太多奢華的虛幻，多了一份神秘與不安，少了一份安詳與平靜。舊光陰裏的日子，無論是喜還是悲，如今呈現出來時，都是歲月沉澱過後的溫暖。

老舊的照片，泛着點點的黃色，腐朽而又沉香，那是歲月的足迹，它是時光的拾荒者，記錄了青蔥飛揚的歡聲笑語。觸及學生時代的照片，竟無語凝噎，原來，我也有過那麽純粹的笑容，稚嫩的臉龐，清澈的眼神，那眼神是那麽的藍，那麽的灼灼生輝，那是屬于曾經的。當清涼的時光，一次又一次的在我臉上去雕琢的時候，縱使再怎樣的美目流轉，也抵不過似水流年，笑靥如花已成昨日，滄海桑田已蔓延開來。

曾有同學說，我不像這個時代的人，像古人，太不容如今的氛圍。這個世界，本來就不符合我們的理想，每個人都選擇了屬于自己的生活方式，特例而獨行。曾經，我是那麽的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我不喜她的雜亂，不喜她的硝煙，不喜她的不純，或許，這個世界，也是不容我的，我那麽的挑剔，喜歡一切純粹而又潔淨的。

我總是那麽的固執，将自己封鎖在自己的世界裏，走不出去，别人也進不來。我的世界，沒有人可以懂，也沒有人可以真正的走進來。我沒有許諾任何人一把鑰匙，或許，有一天有一個人他會拿着一把鑰匙，開啓我靈魂深處的大門，讓我不再這麽的掙紮，讓我找到靈魂的出口，不再這麽的遁形。

我喜歡舊的禮法，喜歡舊的古制，即便，它是那麽的苛刻，即便，它有那麽的冷峻。是的，我守舊而又保守。我崇尚女子從一而終，一生隻有一個男人，如果把自己獻給了一個人，從此，便不會再與任何一個人耳鬓厮磨。我不喜歡如今的社會，它太過于風塵，太過于塵煙四起。也許，我的潛意識裏，對女子仍舊太過于苛求，我喜歡曾經那些爲守貞而死于非命的女子，她們總是讓我崇拜，讓我癫狂，作女子就當是如此。同時，我也總是爲那裹足而着迷，很多時候，我不喜歡天足論，更迷情于那小腳，魅惑而又銷魂。我的思想總是如此的偏執。

我喜歡過往的曾經，總是執念而又倔強的想要重新走一次來時的路，可在回頭的刹那，已找不到回去的路。那些過往，總是像一滴暖暖的水珠，輕輕滴落在我心底最柔軟的角落，彙聚成一顆朱砂痣。那些過往，是我們年少的印記，它是我們人生中最嬌豔的花朵，禅意芬芳，暖意四起。

走的最快的，總是最美的風景。屬于我們最美麗的年華，已在歲月的長河裏，漸行漸遠。如果可以，我願意在退回到以前，還是做那個早起晚睡的學生，每天與月光相伴，遊弋于題海，那時候，真的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從離開校園的那一刻起，才曉得，原來最美的時刻，都是在校園，即便，那個時候，有考試，有作業，但仍舊是那麽的清新芬芳，那時的人，是那麽的青春，單純，真摯，而那樣的時光再也無處可尋了。

前不久，聽說老校區要拆了，她要搬到新校區去合并。不知爲何，那股子酸楚，翻江倒海的從心底湧了出來，卡在了喉結。我曾是那麽的不喜歡這所學校，她不符合我的理想，她是那麽的古老而又破舊，她一直不是我想要的歸處，卻未曾想，她卻早已成爲我心底最深處的烙印。就像梅花烙，一烙，便永生，再難除。

總是有那麽多清涼的東西，從眼角滑落，原來，母校是人一生的情節，無論曾經你是如何的厭惡她，當她有一天要拔地而起，消失無形的時候，你心底最深處的眷戀，會似長江水一般，翻滾而起。我們都曾年輕過，她陪伴着我們告别青澀，走向成熟。在我們最不懂事，最叛逆的年紀，接受了我們，用她的愛與包容，督促我們成長，當我們漸成熟，漸世故，将我們送入社會，去磨砺與曆練。但是，有誰曾想過，她百年風骨屹立不倒，也終将會随着光陰，淹沒于亂世塵埃中。

或許，很多人會覺得，她從未消失，是的，她的名字從未消失，隻是老校區不再了，于我們這些舊人，新校區隻是一個名字而已，她沒有光陰的痕迹，她沒有我們曾走過的足迹，如今，才明白，我是多麽的眷戀那麽舊時光啊，深邃而又空遠。我是多麽的想，十年之後，再回到學校，去摸一摸教室的那些桌椅，那些曾被我們踐踏過的草坪，那裏有我們關于青春的一切幻想與憧憬。

可是，我知道，她以後隻能是浮光，消失在塵世最不起眼的一個角落，多年後，那些學弟學妹，還有誰會曉得曾經還有一個老校區，而那裏彌漫了我們這些舊人的身影。現在想想，如果那時候，不那麽的固執，談一次戀愛，或許，對母校的記憶會更深刻，她的每一處足迹，每一個角落，都會刻骨。可命運，卻讓我選擇了獨身，對學校的記憶，隻有那些新舊不一的桌椅，早晨讀書的畔湖，夜間溫習的圖書館，嬉笑耍鬧的宿舍，還有我們罵了又罵的食堂與歡喜萬分的小吃街。

從小學到大學，我隻對大學的記憶最爲深刻，或許，是因爲在這裏生活了四年，而中學從未住宿。前陣子，從高中的母校走過，我驚覺，原來，學校的大門是這樣的。對中學時代的記憶，除了考試，就是看書，我不懂得怎樣與人相處，不曉得這世上除了書，作業和做不完的題還有什麽。每天，腦子裏想的都是考試，都是我愛不釋手的書籍，從未擡頭去看過周邊的環境。

現在，回想起來，我的生命始終如同一張白紙，除了書，除了我幻想的世界，什麽都沒有，什麽也都容不下。我的生命，總是那麽的波瀾不驚，每一天都在重複着相同的事情，相同的動作。我喜歡出去，但隻願意接近自然；我喜歡呆在家裏，但隻願意與書爲伴；我喜歡與人接觸，但不願接近硝煙；我喜歡獨處自省，但不願沉寂沉淪。

我不符合現在年輕人的世界，而年輕人的世界，我又太格格不入，太過的喧嘩與奢靡，不是我的理想，太過的糾結與惆怅，亦不是我所願，我的歸處在哪裏，我也不曉得。我一直隻想做一個素心素衣的女子，在空寂的夜晚獨遊小船，猶抱琵琶半遮面。可是，這個世界總是和我們背到而馳，我不适合素衣，更不懂音律。

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卸下生活的重擔，在人煙稀少的地方，門前種花，屋後種樹，閑暇沖上一杯溫茶，在藤椅上随手翻上兩頁書卷；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離開繁花似錦的都市，在春風和煦的山間，開上一個茶社，有溫暖泛黃的燈光，有複古的藤椅藤桌，放幾首古雅的琵琶古筝曲，供看書的人消遣時光，遠離嘈雜；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不用手機，不用網絡，和家人，朋友，乃至以後的愛人，寫信訴衷腸，隻有那涓涓小字，才可以讓那一份相思與深情，抵觸心底。

我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在癡人說夢，我們都隻是命運的棋子，被無形的魔掌推向該屬于自己的位置。我從來都不知道下一刻，會是怎樣的狂風驟雨，也不知道是否會出現彩虹灑滿人間的一霎光輝，正是這份不自知，讓我發狂，讓我跌撞。原來，無論我怎麽的剖析生活，怎麽的撕扯自己，最深的東西仍是看不到，拼命地抓饒之後，打開手心的那一刻，才發現仍舊是空無一片。或許，當匆匆歲月流走，我們唯一擁有的就是那些舊時光寫下的暖意。

在最深的紅塵裏，我們什麽都不能擁有，沒有什麽是永恒，我們沒有擁有永恒的權利，唯一能做的，就是擁抱自己的心，讓自己無論在何時，都可以純淨，這，或許，是我們唯一，也隻能做到的了。

掌心裏的舊時光，真好，它總是能給人溫暖而又甜蜜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