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的心事

周末收拾房間，在女兒的床底下翻出了一個風筝，它萎縮在牆角，上面積滿了灰塵，沒有了初見時的光鮮。女兒跑過來說，這不是去年春天去江邊玩時買的風筝嗎？猶記那是一個春日的午後，天空碧藍如洗，微風飒飒，幾片輕羽狀的白雲浮遊在天際，江風裹挾着淡淡的腥氣還略帶有幾分薄涼。

公園假山的過道邊，一個人正兜售着色彩斑斓的風筝。那質量好一些的都挂在架子上，稍微差點的就散亂地堆放在地上。女兒雀躍着跑過去，仔細地看着各式的風筝。老公說，咱們買一個去江邊放，怎麽樣？女兒第一個贊成。我問這些風筝都放得起來嗎？賣者信誓旦旦地說，保證個個飛得高，不相信的話可以在這裏試放，放不起來的話不要錢。既然人家都打了保票，我們就不猶豫了，挑了地上的一個風筝，那是一個有着長長尾巴的金黃色的小美人魚。她有一雙大大的黑眼睛，圓圓可愛的娃娃臉，頗似女兒小時候的神态。我說快看她多像小葉子啊！“小葉子”是女兒的小名。老公呵呵笑着點頭，說那咱們快讓小葉子飛起來吧。

在寬寬平整的河堤兩側的石階上，三三兩兩坐着些遊人和出售商品的小販。緩緩流淌的松花江水平靜安詳，雨燕在江面上時而滑翔時而騰空，自由的身影像雲間的精靈。麻雀在前面跳躍啁啾此起彼落，幾隻白鴿落在石上左右顧盼，小心翼翼地飲水。

我們挑選了地勢稍高一點的地方。老公試了試風向，開始試放。他放開一小段線後，向前跑幾步，風筝總是剛剛飛高了一點就一頭紮下來。女兒和我輪流幫着他舉起風筝，但總是出現同樣的情況。我說是風筝的問題吧，要不咱們去換一個？這時走過來一位白發的老者。他笑着說，“小夥子，放長你手裏的線，那麽短的一段線，風筝怎麽能飛得起來呢？”一句話提醒了我們，是啊，不放長線，風筝怎麽能飛得遠呢？老公立刻放長了線，風筝果然越飛越高，女兒的小臉都樂開花了。附近的遊客也紛紛擡頭看着在藍天間遊曳着的小美人魚，說好漂亮的風筝啊！

女兒笑着接過爸爸手裏的線軸，牽着在天空左搖右擺的風筝。好景不長，風筝在天上開始跳着不規則的舞蹈，然後像孫悟空踩着筋鬥雲般一個跟頭紮在地上。風筝又轉移到老公手上，這回不管是放長線，還是配合着風向跑，它總是不安分地在天空扭着秧歌，很快就與地面接吻了。老公說今天的風向不穩，不适合放風筝。我又試了幾次，果真是放不起來。最後收了線，說選個有風天氣又好的日子再來放。風筝從此被放在這個被人遺忘的角落裏閑置了一年，可能它今生的宿命也就隻是那一次短短的試飛。

女兒看着我沉思，似有所悟地說“媽媽，咱們今天就去放風筝吧！”我說，“好啊，咱們現在就去。看，外面的天氣多好，一定很适合放風筝。”老公從電腦上擡起頭來說加我一個。在小區的空地上。女兒向前跑着，高高地揚起手中的線，小美人魚徐徐升起，抖落了一身的寂寞與塵埃，在藍天與白雲間嬉戲遊弋，老公和我相視會心一笑。

人生有許多被擱置的夢想，就像這個被塵封棄置的風筝，她一直在我們心靈的某個角落裏低語，需要的僅僅是一個機會。我們找各種借口推搪，或者是風向，或者是天氣，或者是地點，總有理由使我們耽于平庸和享樂，遠離了曾經的夢想。其實就像這風筝一樣，不管何時何地，隻要有适合的風，再肯放長手中的線，它就會飛得更高更遠。但是更多的時候，人最難戰勝的往往是自己的惰性。陶淵明的雜詩中有“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的句子催人警醒，發人深思。不管是風和日麗還是凄風苦雨，抛開塵俗的羁絆，擦拭歲月的塵埃，給夢想一個機會，她定會遨遊于藍天，讓我們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