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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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赋 1

分类:情感日记发布者:木槿暖夏
一 一年時光中,我素喜春末夏初時分,那時正是春花傾盡生命餘力作最後一次吐豔,盛至極處的美,而夏花正綻尖尖小蕾,閑閑等待它的盛華之時。 曾将此想說與二哥聽,無論容貌個性都極似祖父的二哥用他那雙澄澈如冰的眸子看着我,最後隻是無波的吐出一句:“淺看繁華似錦,深看卻是亡與生的交界衰與盛的替換,你如此的喜歡……”他說到這便打住了,隻用他那雙世間最澈最淨的眼睛看着我。 又是這繁花似錦的時節,我獨自漫步後園,園中一池清波,波心倒映着藍天白雲還有那絢麗至極的春花,可這一刻,我看着這春花最後的豔光心頭卻是一片怅然,思及剛才書房中父親的話,不由斂起眉頭。 生在這個太平盛世,生在這個顯赫的門第,我能煩憂的似乎隻能是自己的終身大事。 現是皇朝安成元年,開國之君皇朝以名命帝國,至今已曆六十四年,此刻高居寶座的是他的孫子。而我從延治五十年起招親招到安成元年,六年就這樣過去了。 “玄兒,你已經二十二歲了。”父親語重心長的說。 祖父蕭雪空是跟随朝晞帝金戈鐵馬一起走過來的,朝晞帝對祖父的寵信到何種程度我不知,我隻知道朝晞帝崩後有遺旨着祖父鎮守華州。他把這個皇朝最富也最讓人不放心的華州交到了祖父手中,而祖父也終不負他所托。舉家從帝都遷來華州已曆三代了,祖父死後,父親憑着軍中建立的功勳承繼了華州大都統之位,三年前,父親傷了腰再也不能騎馬,請辭折上去了,帶下來的是延治帝的诏書,讓大哥繼了大都統之職,那時的大哥正在蒙成草原上與古盧人浴血奮戰。 一門三都統這在皇朝是史無前例,而皇帝對蕭家的信任三代如一這也是史無前例,蕭家一門的富貴至此已算是齊了天,除了天家王族誰堪與比?想結親的當是舉不勝數,隻是……能結的卻真不多。 “玄兒,你自幼聰慧才名遠播,我與你母實以你爲榮,總想将這世間最好的捧至你面前,也願你能親自挑得一稱心如意的夫君,隻是而今你之名越傳越遠越響卻是予你無益啊。”父親長長的歎息。 十五歲那年,設了一局玲珑,先從家中開始,可上至父兄下至仆從守衛卻無一人能解,不信邪的在華州重金招解局手,卻依未有一人能解。那一天,當最後一個解局手頹然走後,我獨自一人對着玲珑,那一刻,仿佛是自己對着自己,那玲珑便是另一個我,無人可解……的我!那一刻,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絕漫天襲來。 “誰解了我就嫁誰。”那天,我對着玲珑說。 解玲珑的人更多了,皇朝各地皆有聞名而來,卻個個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時光荏苒,草木發盡又枯盡,六年眨眼便過去了,玲珑依舊未解,我依舊未嫁,隻是華州蕭玄的名卻已傳遍了天下。 “玄兒,爲父此次入帝都可知爲何?乃是太後懿旨,爲了卻是你。客客氣氣一大堆的話,那意思卻隻有一個:要你盡快挑一個女婿嫁了,不然她就要下懿旨爲你指一門親。爲父正納悶着太後爲何會知你且突然說起你的婚事,不想陛下這時卻來了,他一見爲父就笑說:聽聞令媛一局玲珑折盡天下男兒,朕也極欲一見呢。太後一聽當下也接口道:哀家可不就是爲蕭卿家才貌雙全的女兒心動麽,可蕭卿家卻說已有合适之人而拒了哀家。現在皇上都這麽說了,蕭卿家,若今年五月你家千金還未嫁的話,便送她入宮來陪哀家罷。太後這話一說,陛下當下含笑颔首。爲父至此還能說什麽?出宮時找人打聽了一下才知原委。年初宮裏春宴之時,昕王世子多喝了幾杯不想發起魔來,竟當着陛下太後文武百官前以杯作棋大聲嚷着非解了玲珑娶到蕭玄。太後當時便臉色不好看了,後着人一問又知了這些年的事便更不高興了,隻說‘一個女子一局玲珑竟敢令天下男兒癡迷,非禍妖’。玄兒,而今你隻兩條路可走,一是自己挑個人在五月前嫁了,一是入宮爲妃。隻是……”父親說至此卻止了話,隻是有些擔憂的看看我。 隻是……陛下既存了心思,你便是嫁了隻怕也不妥,若夫家在朝爲官就更不妥了。 父親這未盡之意怕我爲難不說了,可我又豈會不明白。 嫁人啊…… 我立在湖邊,風吹過,池心水動花搖别有情味,可我隻是默默的思考着我能嫁給誰。 憑蕭家的門第入宮爲妃倒是上選,隻是與三千個女人作戰那太過勞心費神,實非我所願。 再來便是門當戶對的官侯子弟,隻是我已二十二歲,年歲相當的早就娶妻生子,便是有怕不是有甚隐情便是續娶填房,這于家門于己身又何以堪爲? 餘下的便是小吏商賈之家,這些家底殷實但地位低下的倒是很願意迎娶我這官門千金以期攀升,隻是……一個颠腳爬升何其險,一個彎腰俯就何其累? 思來思去,相敬如賓的夫婿竟也找不到。 移步走入池邊亭中,于桌旁落座。這是我常來的地方,家人早備有棋盤棋子,以便我的突然之需。 棋子圓潤,握在手中沁涼沁涼的,白子如雪,黑子如墨,顆顆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叮叮聲,本是信手而落,不知不覺中卻擺出了玲珑。 怔怔的看着棋盤,不期然的想起帝都皇宮珍藏的那局棋,那是傳說中的蒼茫之局,亂世英雄争戰到最高潮時卻因那一局棋嘎然而止。世人都說那是息王與朝晞帝下的,兩人皆存仁心不忍拼個玉石俱粉便以棋弈定勝負,最後息王棄位隐去,是以朝晞帝以此局存念。 可是我知道曆史的真相不是那樣的。 幼時初次拈起棋子,那時祖父還在,曾說:善棋若善戰,棋子落,戰始,總絕一方以終。然吾一生曾見仁棋一局,堪爲曠古絕今。 幼小的我連連追問祖父,那下棋的人是誰? 祖父撫着我的頭,良久後才悠悠道出:風王和玉公子。 那時便存了一個念想,想親眼一睹那曠古絕今的棋局。 那棋局藏于皇宮當不是常人可看得,可疼我的大哥在他立下軍功金殿領賞時卻謝絕了所有的封賞,隻要一紙蒼茫之局的棋譜以作妹妹的生辰賀禮。于是我在十二歲生辰那天終于看到了那局蒼茫棋。 那局棋跟我以往所看到的所下的棋局都完全不一樣。沒有驚險沒有謀算沒有殺伐沒有敗亡,整個棋局隻有一片祥和。那是一局讓人看着便心境平靜憂惱皆去的棋,黑子一百二十五顆,白子一百二十五顆,大氣雍容平和淡定的縱橫于棋盤上,最後也共存共融于棋盤。 那一夜,我照着棋譜擺下那局蒼茫之棋,擺完了,我卻落淚了。 我不是爲下棋的兩人高絕的棋藝,也不是爲這局曠世難逢的棋,我爲的是那兩個人。能下出這樣的棋的兩個人,他們必是才智、心襟、氣度與念想都一緻的兩個人,最最重要的……那必是心魂相契才可爲! 這世間,人有千千萬萬,仇恨的喜愛的陌生的熟悉的,可即算是與你骨血相連的至親,所思所想也未可能與你一緻,終其一生,也不可得一個心魂相契的人。而他們多麽幸運,可以相遇,可以下出那樣令後世驚歎的棋局。 那一夜,我心中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緒所控制着,淚流不斷,隻是模糊的想着,我也要找到那樣的一個人。 三年後,我設出了一局玲珑,祈盼着解局的人。可當整個華州都無人能解時,那一刻,一股天地俱空的孤絕将我籠罩,那一刻,我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仿如孤身置于冰雪茫茫的荒原的恐懼與寒冷。難道我竟找不到那個人嗎?華州沒有,可天地何其廣,那個人一定在的,隻是還沒有來到我的面前。 我繼續的找尋,我繼續的等待,六年的時光便如指間的流水嘩啦啦的流過,除了一片潮濕再也沒有留下什麽。 蒼茫之局本應是息王與朝晞帝下的,可最終結局的人卻是風王與玉無緣。 而我的玲珑,或永無人來解。 我起身,罷了,罷了。 或許真有這麽一個人,可我與他卻終其一生都無緣得見。 “三妹,三妹。” 恍惚間似乎有人在喚我,轉身,卻見園中緩緩走來兩人。 那一日的陽光是異常燦爛的,金黃的薄輝灑下,鍍得天地灼亮而明麗,卻在那兩人面前暗淡了光華。 “二哥。”我移步走下亭階,看着沐在金陽下的兩人,第一次,覺得二哥生得過分好看了,恁地便輸了身旁那人一股内斂清和的氣韻。 “雲潮,我妹妹蕭玄。”二哥以他一貫簡潔的方式爲我們作了介紹。 我向那人微微點頭一笑以示招呼。 身材高大的人卻有一雙儒雅的眼睛,很亮卻看不到底,那雙眼睛看着我有片刻的失神,但也隻是片刻。 “紫骝踏風春衫薄,傾城滿道盡檀郎。驚風落霞不爲名,喜來悲去皆因玄。”低沉的嗓音很是動聽,卻也隻是純然的念出不帶絲毫情緒,“原來是真的。” 我再次勾唇微笑以示謝意,這些話我也有聽過了,畢竟這華州城到處都有這樣的傳言。 “我們去亭子裏坐坐,三妹曬多了日頭會頭暈。”二哥道。 聽這話我瞅一眼二哥,有些無奈又有些感動。我先天體弱,但也不是風吹就倒日曬便融的。 三人步入亭子,雲潮一眼便看到玲珑。第一眼,他的眼睛微微一睜,那一瞬,我卻覺得仿似二哥的寶劍出鞘般發出的铮铮龍吟。第二眼,他的臉上閃現出震驚的神色,似乎見到了世間絕不可能見到的奇迹。第三眼,他的神情已是不可抑止的狂喜,似乎尋着了尋了千千萬萬年卻在這一刻從天而降的寶物。那一刻,我的心急劇跳動,仿如金鼓密捶,漫天襲來無處可避,激烈緊促的就要破腔而出卻無力可止。 “蒼茫局定人在何?徒留風流引後人。莫話百世問頃刻,半片冰心待君合。”他輕輕吟出,幽幽似從亘古傳來,漫天的心跳鼓聲忽漸漸緩了漸漸消了,天地萬物俱隐,我站在白茫雪原,暖日融融百花盛開,他站在我的對面。 他終于來了嗎? “雲潮,你來解這玲珑看看。”二哥的聲音響起,雪原消失,我置身于蕭府。 “玲珑?”他臉上的那種驚喜與激動慢慢隐去,回首,“這便是蕭姑娘設的玲珑?” 我看着他,點頭。 不過是刹那,他的神色便已回複最初的淡容,“可惜,在下對棋藝不精。” 那一刻,我啼笑皆非。老天終是喜歡作弄人,前一刻我死心于那個人永不會出現,後一刻他卻将這人送至你面前,可下一刻他卻要那人親口斷絕你的希望。 我輕輕的笑了,看看桌上的玲珑,看看面前的雲潮,很平靜的笑了。 雲潮眼中閃過什麽,慢慢轉過頭去。 “可惜。”二哥也隻是淡淡一句沒有堅持,看看我又看看雲潮,再道了一句,“可惜。” 聰明的他未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談起了他這次出門的一路見聞。二哥性子冷傲目下無塵,是以出身将門卻未入仕途,倒是在江湖上闖出不小的名頭。家門已有大哥繼承,父親倒不拘謹了二哥。 那一天,奇異的是三人相談甚歡,盡管我有些神思不定,他會有片刻的閃神,但表面還是平靜和樂的。 晚間,我去了父親的書房,告訴他,我要去天支山下住半個月,回來後,我會告訴他我的決定,現在才四月初,還有時間的。父親沒有任何疑問就答應了,自小他對我就是如此放心。 回房吩咐衡薇收拾了一下,第二日清晨與她坐了父親早早準備好的馬車往天支山出發,沒有告訴二哥,當然也沒有見雲潮。你既無心我便休,蕭玄這點骨氣還是有的。 天支山就在華州城外,并不遠,半日便到了。 早些年,曾和二哥一起來過,那時因爲不喜客店人來人往的嘈雜,便在山腳下挑了一戶農家住下,那農家是對新婚的年輕夫婦,熱情好客,憨實勤勞,三間草屋也收拾得幹幹淨淨的,走時便留了一筆錢物,他們倒善經營,再來時草屋便換成了瓦屋,又買了地,日子過得倒也殷實。是以我若來天支山便住他們家。 馬車還沒到門口,那夫婦已遠遠迎出來了,想來昨夜父親定派人來告之了。 衡薇與車夫跟着夫婦安頓車馬行李,我便在院中走走,前兩年随口說了句這院子空曠了些,若種些花、樹就好了,想不到竟真種了,隻是實在人種的也是實在物,院内院外皆是桃樹李樹,既賞了花又得了果,倒真真正正的花樹。 粉桃白李灼灼其華,也不知是誰起了頭,總被貶爲輕薄風流,而我卻甚是喜歡的,花開之時,滿樹如雲,那樣的粉嫩嬌俏又豈是菊芍之類可比的,桃李花開才是春日最美之時。隻是現在花期早過,樹上累累青果。 “小姐,房間收拾好了,先進來歇歇吧。”衡薇做事總是又快又好。 進了房裏,啓一扇窗,便可看到天支山。 “先喝杯茶,我去做飯,該餓了吧。”衡薇遞給我一杯熱茶。 “嗯。”我接了斜倚在窗邊的竹榻上,看着窗外的郁郁青山。 天支山,那個高山流水美麗故事發源的地方,那個白風夕與玉無緣曾經琴歌一曲的地方,那是一個友誼與知己最美诠釋的地方。 世人都道白風黑息神仙眷侶,可我卻總在想,當年那令天下傾心歎息的玉公子與那素衣雪月風華絕代的白風夕,他們迎面相逢之際難道不曾彼此心動?他們于月夜下于高峰亭畔琴歌相和之時難道不曾意動神馳? 世人都道白風夕與玉無緣是高山流水一樣的知己,世人都知白風夕身邊早有一個驚才絕豔的黑豐息,可是……我卻總是對高山流水畔那一曲琴歌心馳向往,對那兩個最終隻是一笑而過的人心生羨慕。 所以我來到天支山下,在這個離他們最近的地方。
一 一年时光中,我素喜春末夏初时分,那时正是春花倾尽生命余力作最后一次吐艳,盛至极处的美,而夏花正绽尖尖小蕾,闲闲等待它的盛华之时。 曾将此想说与二哥听,无论容貌个性都极似祖父的二哥用他那双澄澈如冰的眸子看着我,最后只是无波的吐出一句:“浅看繁华似锦,深看却是亡与生的交界衰与盛的替换,你如此的喜欢……”他说到这便打住了,只用他那双世间最澈最净的眼睛看着我。 又是这繁花似锦的时节,我独自漫步后园,园中一池清波,波心倒映着蓝天白云还有那绚丽至极的春花,可这一刻,我看着这春花最后的艳光心头却是一片怅然,思及刚才书房中父亲的话,不由敛起眉头。 生在这个太平盛世,生在这个显赫的门第,我能烦忧的似乎只能是自己的终身大事。 现是皇朝安成元年,开国之君皇朝以名命帝国,至今已历六十四年,此刻高居宝座的是他的孙子。而我从延治五十年起招亲招到安成元年,六年就这样过去了。 “玄儿,你已经二十二岁了。”父亲语重心长的说。 祖父萧雪空是跟随朝晞帝金戈铁马一起走过来的,朝晞帝对祖父的宠信到何种程度我不知,我只知道朝晞帝崩后有遗旨着祖父镇守华州。他把这个皇朝最富也最让人不放心的华州交到了祖父手中,而祖父也终不负他所托。举家从帝都迁来华州已历三代了,祖父死后,父亲凭着军中建立的功勋承继了华州大都统之位,三年前,父亲伤了腰再也不能骑马,请辞折上去了,带下来的是延治帝的诏书,让大哥继了大都统之职,那时的大哥正在蒙成草原上与古卢人浴血奋战。 一门三都统这在皇朝是史无前例,而皇帝对萧家的信任三代如一这也是史无前例,萧家一门的富贵至此已算是齐了天,除了天家王族谁堪与比?想结亲的当是举不胜数,只是……能结的却真不多。 “玄儿,你自幼聪慧才名远播,我与你母实以你为荣,总想将这世间最好的捧至你面前,也愿你能亲自挑得一称心如意的夫君,只是而今你之名越传越远越响却是予你无益啊。”父亲长长的叹息。 十五岁那年,设了一局玲珑,先从家中开始,可上至父兄下至仆从守卫却无一人能解,不信邪的在华州重金招解局手,却依未有一人能解。那一天,当最后一个解局手颓然走后,我独自一人对着玲珑,那一刻,仿佛是自己对着自己,那玲珑便是另一个我,无人可解……的我!那一刻,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绝漫天袭来。 “谁解了我就嫁谁。”那天,我对着玲珑说。 解玲珑的人更多了,皇朝各地皆有闻名而来,却个个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时光荏苒,草木发尽又枯尽,六年眨眼便过去了,玲珑依旧未解,我依旧未嫁,只是华州萧玄的名却已传遍了天下。 “玄儿,为父此次入帝都可知为何?乃是太后懿旨,为了却是你。客客气气一大堆的话,那意思却只有一个:要你尽快挑一个女婿嫁了,不然她就要下懿旨为你指一门亲。为父正纳闷着太后为何会知你且突然说起你的婚事,不想陛下这时却来了,他一见为父就笑说:听闻令媛一局玲珑折尽天下男儿,朕也极欲一见呢。太后一听当下也接口道:哀家可不就是为萧卿家才貌双全的女儿心动么,可萧卿家却说已有合适之人而拒了哀家。现在皇上都这么说了,萧卿家,若今年五月你家千金还未嫁的话,便送她入宫来陪哀家罢。太后这话一说,陛下当下含笑颔首。为父至此还能说什么?出宫时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原委。年初宫里春宴之时,昕王世子多喝了几杯不想发起魔来,竟当着陛下太后文武百官前以杯作棋大声嚷着非解了玲珑娶到萧玄。太后当时便脸色不好看了,后着人一问又知了这些年的事便更不高兴了,只说‘一个女子一局玲珑竟敢令天下男儿痴迷,非祸妖’。玄儿,而今你只两条路可走,一是自己挑个人在五月前嫁了,一是入宫为妃。只是……”父亲说至此却止了话,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看我。 只是……陛下既存了心思,你便是嫁了只怕也不妥,若夫家在朝为官就更不妥了。 父亲这未尽之意怕我为难不说了,可我又岂会不明白。 嫁人啊…… 我立在湖边,风吹过,池心水动花摇别有情味,可我只是默默的思考着我能嫁给谁。 凭萧家的门第入宫为妃倒是上选,只是与三千个女人作战那太过劳心费神,实非我所愿。 再来便是门当户对的官侯子弟,只是我已二十二岁,年岁相当的早就娶妻生子,便是有怕不是有甚隐情便是续娶填房,这于家门于己身又何以堪为? 余下的便是小吏商贾之家,这些家底殷实但地位低下的倒是很愿意迎娶我这官门千金以期攀升,只是……一个颠脚爬升何其险,一个弯腰俯就何其累? 思来思去,相敬如宾的夫婿竟也找不到。 移步走入池边亭中,于桌旁落座。这是我常来的地方,家人早备有棋盘棋子,以便我的突然之需。 棋子圆润,握在手中沁凉沁凉的,白子如雪,黑子如墨,颗颗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叮叮声,本是信手而落,不知不觉中却摆出了玲珑。 怔怔的看着棋盘,不期然的想起帝都皇宫珍藏的那局棋,那是传说中的苍茫之局,乱世英雄争战到最高潮时却因那一局棋嘎然而止。世人都说那是息王与朝晞帝下的,两人皆存仁心不忍拼个玉石俱粉便以棋弈定胜负,最后息王弃位隐去,是以朝晞帝以此局存念。 可是我知道历史的真相不是那样的。 幼时初次拈起棋子,那时祖父还在,曾说:善棋若善战,棋子落,战始,总绝一方以终。然吾一生曾见仁棋一局,堪为旷古绝今。 幼小的我连连追问祖父,那下棋的人是谁? 祖父抚着我的头,良久后才悠悠道出:风王和玉公子。 那时便存了一个念想,想亲眼一睹那旷古绝今的棋局。 那棋局藏于皇宫当不是常人可看得,可疼我的大哥在他立下军功金殿领赏时却谢绝了所有的封赏,只要一纸苍茫之局的棋谱以作妹妹的生辰贺礼。于是我在十二岁生辰那天终于看到了那局苍茫棋。 那局棋跟我以往所看到的所下的棋局都完全不一样。没有惊险没有谋算没有杀伐没有败亡,整个棋局只有一片祥和。那是一局让人看着便心境平静忧恼皆去的棋,黑子一百二十五颗,白子一百二十五颗,大气雍容平和淡定的纵横于棋盘上,最后也共存共融于棋盘。 那一夜,我照着棋谱摆下那局苍茫之棋,摆完了,我却落泪了。 我不是为下棋的两人高绝的棋艺,也不是为这局旷世难逢的棋,我为的是那两个人。能下出这样的棋的两个人,他们必是才智、心襟、气度与念想都一致的两个人,最最重要的……那必是心魂相契才可为! 这世间,人有千千万万,仇恨的喜爱的陌生的熟悉的,可即算是与你骨血相连的至亲,所思所想也未可能与你一致,终其一生,也不可得一个心魂相契的人。而他们多么幸运,可以相遇,可以下出那样令后世惊叹的棋局。 那一夜,我心中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所控制着,泪流不断,只是模糊的想着,我也要找到那样的一个人。 三年后,我设出了一局玲珑,祈盼着解局的人。可当整个华州都无人能解时,那一刻,一股天地俱空的孤绝将我笼罩,那一刻,我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仿如孤身置于冰雪茫茫的荒原的恐惧与寒冷。难道我竟找不到那个人吗?华州没有,可天地何其广,那个人一定在的,只是还没有来到我的面前。 我继续的找寻,我继续的等待,六年的时光便如指间的流水哗啦啦的流过,除了一片潮湿再也没有留下什么。 苍茫之局本应是息王与朝晞帝下的,可最终结局的人却是风王与玉无缘。 而我的玲珑,或永无人来解。 我起身,罢了,罢了。 或许真有这么一个人,可我与他却终其一生都无缘得见。 “三妹,三妹。” 恍惚间似乎有人在唤我,转身,却见园中缓缓走来两人。 那一日的阳光是异常灿烂的,金黄的薄辉洒下,镀得天地灼亮而明丽,却在那两人面前暗淡了光华。 “二哥。”我移步走下亭阶,看着沐在金阳下的两人,第一次,觉得二哥生得过分好看了,恁地便输了身旁那人一股内敛清和的气韵。 “云潮,我妹妹萧玄。”二哥以他一贯简洁的方式为我们作了介绍。 我向那人微微点头一笑以示招呼。 身材高大的人却有一双儒雅的眼睛,很亮却看不到底,那双眼睛看着我有片刻的失神,但也只是片刻。 “紫骝踏风春衫薄,倾城满道尽檀郎。惊风落霞不为名,喜来悲去皆因玄。”低沉的嗓音很是动听,却也只是纯然的念出不带丝毫情绪,“原来是真的。” 我再次勾唇微笑以示谢意,这些话我也有听过了,毕竟这华州城到处都有这样的传言。 “我们去亭子里坐坐,三妹晒多了日头会头晕。”二哥道。 听这话我瞅一眼二哥,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我先天体弱,但也不是风吹就倒日晒便融的。 三人步入亭子,云潮一眼便看到玲珑。第一眼,他的眼睛微微一睁,那一瞬,我却觉得仿似二哥的宝剑出鞘般发出的铮铮龙吟。第二眼,他的脸上闪现出震惊的神色,似乎见到了世间绝不可能见到的奇迹。第三眼,他的神情已是不可抑止的狂喜,似乎寻着了寻了千千万万年却在这一刻从天而降的宝物。那一刻,我的心急剧跳动,仿如金鼓密捶,漫天袭来无处可避,激烈紧促的就要破腔而出却无力可止。 “苍茫局定人在何?徒留风流引后人。莫话百世问顷刻,半片冰心待君合。”他轻轻吟出,幽幽似从亘古传来,漫天的心跳鼓声忽渐渐缓了渐渐消了,天地万物俱隐,我站在白茫雪原,暖日融融百花盛开,他站在我的对面。 他终于来了吗? “云潮,你来解这玲珑看看。”二哥的声音响起,雪原消失,我置身于萧府。 “玲珑?”他脸上的那种惊喜与激动慢慢隐去,回首,“这便是萧姑娘设的玲珑?” 我看着他,点头。 不过是刹那,他的神色便已回复最初的淡容,“可惜,在下对棋艺不精。” 那一刻,我啼笑皆非。老天终是喜欢作弄人,前一刻我死心于那个人永不会出现,后一刻他却将这人送至你面前,可下一刻他却要那人亲口断绝你的希望。 我轻轻的笑了,看看桌上的玲珑,看看面前的云潮,很平静的笑了。 云潮眼中闪过什么,慢慢转过头去。 “可惜。”二哥也只是淡淡一句没有坚持,看看我又看看云潮,再道了一句,“可惜。” 聪明的他未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谈起了他这次出门的一路见闻。二哥性子冷傲目下无尘,是以出身将门却未入仕途,倒是在江湖上闯出不小的名头。家门已有大哥继承,父亲倒不拘谨了二哥。 那一天,奇异的是三人相谈甚欢,尽管我有些神思不定,他会有片刻的闪神,但表面还是平静和乐的。 晚间,我去了父亲的书房,告诉他,我要去天支山下住半个月,回来后,我会告诉他我的决定,现在才四月初,还有时间的。父亲没有任何疑问就答应了,自小他对我就是如此放心。 回房吩咐衡薇收拾了一下,第二日清晨与她坐了父亲早早准备好的马车往天支山出发,没有告诉二哥,当然也没有见云潮。你既无心我便休,萧玄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天支山就在华州城外,并不远,半日便到了。 早些年,曾和二哥一起来过,那时因为不喜客店人来人往的嘈杂,便在山脚下挑了一户农家住下,那农家是对新婚的年轻夫妇,热情好客,憨实勤劳,三间草屋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走时便留了一笔钱物,他们倒善经营,再来时草屋便换成了瓦屋,又买了地,日子过得倒也殷实。是以我若来天支山便住他们家。 马车还没到门口,那夫妇已远远迎出来了,想来昨夜父亲定派人来告之了。 衡薇与车夫跟着夫妇安顿车马行李,我便在院中走走,前两年随口说了句这院子空旷了些,若种些花、树就好了,想不到竟真种了,只是实在人种的也是实在物,院内院外皆是桃树李树,既赏了花又得了果,倒真真正正的花树。 粉桃白李灼灼其华,也不知是谁起了头,总被贬为轻薄风流,而我却甚是喜欢的,花开之时,满树如云,那样的粉嫩娇俏又岂是菊芍之类可比的,桃李花开才是春日最美之时。只是现在花期早过,树上累累青果。 “小姐,房间收拾好了,先进来歇歇吧。”衡薇做事总是又快又好。 进了房里,启一扇窗,便可看到天支山。 “先喝杯茶,我去做饭,该饿了吧。”衡薇递给我一杯热茶。 “嗯。”我接了斜倚在窗边的竹榻上,看着窗外的郁郁青山。 天支山,那个高山流水美丽故事发源的地方,那个白风夕与玉无缘曾经琴歌一曲的地方,那是一个友谊与知己最美诠释的地方。 世人都道白风黑息神仙眷侣,可我却总在想,当年那令天下倾心叹息的玉公子与那素衣雪月风华绝代的白风夕,他们迎面相逢之际难道不曾彼此心动?他们于月夜下于高峰亭畔琴歌相和之时难道不曾意动神驰? 世人都道白风夕与玉无缘是高山流水一样的知己,世人都知白风夕身边早有一个惊才绝艳的黑丰息,可是……我却总是对高山流水畔那一曲琴歌心驰向往,对那两个最终只是一笑而过的人心生羡慕。 所以我来到天支山下,在这个离他们最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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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又梦见你啦大概记得我和你还有另外两个人我们走在街上他两走在前头然后我看见他们有说有笑然后...然后...女生突然从后面扑在男生背上啊....怎么可以公然.....[全文阅读]

没想到,这是第一篇我为你写的日记

to 高手没想到,这是第一篇我为你写的日记。这段时间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以前很多个夜晚,想起一起唱k,一起在体育场,你送我的戒指,很多很多的事情。如果我当时答...[全文阅读]

你今儿很忙啊,那就先说你喽

你今儿很忙啊,那就先说你喽~上午奔着医院,去查个过敏源,然后陪着妹妹去查个眼睛,中间牛逼的弄了个眼毛,长的厉害了,吓得我都不敢过去了,怕你把我扇跑了哈哈。下午还...[全文阅读]

本文标题:碧落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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