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13日，星期一，晴

北風撕扯着染血的棉絮

一縷來自花棉袍的棉絮

街巷陰霾，

硝煙刺目，

泥土血腥。

靜息了，淩亂的槍炮聲

靜息了，敵兵的皮鞋聲

靜息了，婦孺的哀號聲。

清冷的基石，

污濁的秦淮河，

殘缺城牆崩塌的方青磚。

大火焚燒着屋頂的圓木

宛如沖天的火炬。

數不清的驚恐亡靈

在殘垣斷壁間

漫無目的地飄竄。

青紫的，戰士的斷臂

死攥着殘損的槍托

槍托上粘着仇敵的腦漿。

他們是中央軍的兵，

他們爲着這民族的尊嚴

淌盡了最後的血。

//

第一遍集結號後，

死一樣的空寂。

啜泣聲來自于短牆裂縫。

一名強壯的敵軍伍長

蹲伏在角落，

手捧着硬殼日記和自來水筆，

眼眶裏浸滿了淚。

十萬支那兵的槍械防線

不堪一擊。

而意志的防線，

卻叫皇軍付出了疼痛的代價。

在中華門，領隊軍曹

被支那兵砸爛了頭顱，

他投出了手雷。

戰鬥雖然慘烈，

但他尚且冷靜……

第二遍集結號響起。

他注視了片刻

正東方的天際，

他們來自于京都奈良地區，

最高指揮官松井石根，

皇軍甲等十六師團

如狼似虎。

但這一次——他發抖了，

爲着自己人的殘暴發抖了。

确保十七號上午入城儀式

的安全，

他們使這座人口百萬的城市

陷入了深深的地獄。

刺刀卷刃了，戰友的軍服

染紅了。

一時間，

他們都，變成了

呲着獠牙的厲鬼。

這不是戰争，這是屠戮。

殺人，如殺雞殺狗一般的輕易。

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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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軟了，于是默默地藏匿了起來。

他畏懼歸隊，與惡鬼爲伍，

使他後背發涼。

第三通號聲響起。

他整理軍帽，

藏好本子，拭幹淚。

他爲自己的懦弱而羞愧

而他不解這懦弱來自于哪裏。

他站起身，

向着發出號令的方向走去。

//

日記不會寫盡

他内心的迷惘。

還将不情願地中斷于

太平洋某個沒有淡水的島上。

他的肉體

将被丢棄在那裏。

未來七十六年後，那個

被他稱作支那的

漫無邊際的國家，

已經在國力上趕超了日本。

但是他仍不能理解，

這裏仍有許多農民不肯識字，

讀不懂報紙，更不會寫家書

或寫日記。

對世界漠不關心，

對國家漠不關心，

甚至對泥土和空氣

漠不關心。

附錄：

1.日軍該師團老兵東史郎在1937年12月21日的日記中寫道：“哭喊着的支那（中國）人被裝進郵袋中，西本（日本兵）點着了火，汽油一下子燃燒起來。就在這時袋子裏發出了一種無法言狀的可怕的喊叫聲。袋中人用渾身的力氣使袋子跳了起來，自己滾動。……手榴彈在水中爆炸了，水面一下子鼓了起來，然後平靜下去。”（摘自維基百科——日軍第十六師團）

2. 唐生智（1889年－1970年4月6日），是湖南東安人，畢業于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參加過辛亥革命、讨袁戰争、護法戰争和北伐戰争等中華民國建國初期重要的戰争。因本人信佛，讓手下将士集體受戒，被人稱爲“和尚将軍”

。建國後曾任湖南省人民政府副主席、副省長、中南軍政委員會委員、國防委員會委員等。1970年4月6日，在長沙因腸癌複發病逝，享年81歲。1937年11月任南京衛戍司令長官，表示“誓與南京共存亡”，下令封鎖南京通往江北的道路，銷毀渡船，使得大量軍民不能撤離。他在未組織任何撤退的情況下于12月12日下達棄城命令，自己乘保留的汽艇逃跑。守軍失去指揮、軍心動搖、自相殘殺，第二天南京陷落，随後發生了南京大屠殺。以後長期閑居湖南。曾在家鄉東安創辦“耀祥書院”，研究佛學、哲學、中國古代學術思想及古典文學。1949年在湖南組織“和平自救”運動，任“湖南人民自救委員會”主任委員，參加湖南和平起義。建國後曾任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第三屆常務委員，政協全國委員會第一屆委員、第二、第三、第四屆常務委員，國防委員會委員，湖南省人民政府副主席、副省長、政協副主席，中南軍政委員會委員，中南行政委員會委員，民革中央常務委員等職。1970年4月6日在長沙病逝。（360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