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你說，有那麽一天，等春山綠了，河邊的桃花開了，你就會守在小鎮的渡橋，靜靜等我。從曉風殘月，一直等到暮色隐山，你相信，茫茫煙水裏，一定會漂出那一葉歸舟。你會添掃蛾眉，重勻桃腮，隻爲等來今生這一次相遇。

現在，我已步上小橋，正從你身旁走過，卻爲何形同陌路，不予相認。你默默無語，臨水婷婷，依然遙望這一方流雲長天。到底是什麽洗淨你的媚骨，如今隻見清瞳似潭，冰肌瑩徹，到底是什麽淡盡你的秾麗，如今隻是明眸流眄，素顔淡眉。

你說，如果那一天風雨飄搖，也不會獨自離開，你會守在岸邊的長亭，向水而坐。你相信，我會認出橋頭上那一把你留下的紅傘，你喜歡看撐傘的人，從橋上遠遠投來溫暖的目光。你說過，世上的緣份沒有哪一個能憑空得來，假如這一次它被風吹落，你将任如飛花而去，決不思逐水打撈。

此刻，我就坐在你的身旁，卻如何不肯回頭，隻顧倚欄低眉，凝望流水。你探出手臂，任斜雨打濕那一隻溫潤的玉镯。我努力伸向它，卻怎麽也握不住你纖細的手，握下的隻是一把雨滴。我攤開掌心，想知道，它與你臉上滾落的淚水，哪一個香暖融融，哪一個又涼到心裏？

怎能忘記，那個楓紅似燃的清秋，你穿過晨霜冷露，蒼苔荒砌，踏向高高的山門，在佛前許下深藏的夙願。你說，若此生能等到相知的人，也不枉這一遭凡間紅塵，情天恨海。有誰知道，那一紙涼薄的佛谒，不是誨人的天機，怎就認定它能點化你的迷津，而甘願讓癡心，先行奔赴一場淪陷。

你說，如果那一天風雨後，換來怅然的空等，你會守心抱思，寂滅此生的盼念，從此不再踏上這一座傷感的渡橋。可爲何，你現在不顧鮮衣羅裙，穿過濕冷的長巷，重走青石路，又奔向深山梵刹。你雙手合什，蒲絲長跪，低眉垂目時，還止不住盈盈粉淚。

現在，我就在你的身旁，爲何聽不到，有人輕呼你的芳名。你不肯旁顧側視，卻隻向佛前哽咽低語：佛，你不是許我這一場約好的初見，爲什麽又讓人空作歡喜。看以後，還能如何信你。今天，我就當面焚了這紙佛谒，永不提起。

那兩行墨迹，淡隐若無，我已不能辯認，無奈看它刹那間，火騰煙散，化爲灰燼。我正要起身随你一起踏出禅殿，怎奈卻有另一紙佛谒，飄落在我面前。

松風陣陣，青山隐隐，轉眼間，大殿外哪裏還有你的芳蹤。山門上，是誰沾雨而書：你說，約我一場紅塵的浪漫……

我展開手裏的佛谒，兩行小字，墨澤猶濕：年年三月空相望，緣因塵間隔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