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雨

下雨了。一個人站在雨中，任憑雨絲纏繞。天，如此空曠；雲，如此疏淡；風，如此薄涼；心，如此靜遠。可是你沒有看見，我落淚了。清澈的淚珠滴落在雨水洗滌過的泥土中，開出了一朵朵白色的栀子花。那小小的花朵，天真無邪地笑着，笑着，感染了雨，溫柔了夜。或許因爲她外表的素白，心裏的香氣格外濃郁。

下雨了。家門口的紫藤花一定又掉色了，把門口的小溪染成了斑駁的淡紫。那涓涓的水流被變成了一條柔軟的緞帶，或許，在青灰色的小屋前，還會結成一個漂亮的蝴蝶結。風吹水皺，緞帶如舞。等清晨的太陽從夜色中躍起，那紫色會燦爛地笑成一院花瓣。

你醒了。輕輕推開從老舊門縫中鑽進的陽光，将昨夜的夢折成一隻嶄新的紙鶴。屋檐上的風鈴也伸了一個懶腰，悠悠地哼起了清晨的小曲。我擊水而歌，呼喚那樹葉下面睡眼惺忪的鳥兒，然後提裙過溪，去追逐那澄淨水中如花瓣一般的魚兒。這是我記憶中的家。

下雨了。四月的雨總是綿軟的。雲朵是軟的，柳煙是軟的，波滟是軟的，心亦是軟的。在四月，我們似乎被缤紛的色彩迷惑，忘記了堅硬，隻記住了憨憨的柔軟。因爲柔軟才會有包容，于是我們原諒了冬的冷漠。不是麽。

團團的柳絮如雪，卻固執地不肯随波溶化；水波清澈如鏡，卻不想用寒冷禁锢落下的月影。大地，吐出了無垠的綠色，以接住七彩的暮光，我們亦可以褪卻厚重的外衣，輕松自如地在山野間遊走。因爲柔軟，所以無限。

小時候總是會問：雨，是月亮在洗澡麽？外婆說，是。可爲什麽不見了月亮？因爲月亮躲在了雲的後面梳洗打扮。于是，我就坐在窗前等。一直等到雨停了，一直等到月亮出來了。哇，果然，洗淨了的月亮更加明亮清麗。我問外婆，如果我睡着了，月亮會孤單麽？外婆說，你睡了月亮也會睡了，你可以在夢裏看見她……童年，我總是在夢裏發出笑聲，已經不記得是否因爲遇到了月亮。

下雨了。當慈悲的雨水浸透智慧的土壤，那些情蠱會不會發芽開花呢？大概會吧。隻是，那些柔軟的花瓣，又會遇到怎樣的凋零和怎樣的無常呢？或許，盛開并不是目的，凋零也并不是死亡。因爲心中飽滿，才會盛開；因爲眷戀故土，才會選擇舍棄。一切，都是那樣簡單自然，并無悲喜。所以，我喜歡一個人站在雨中，任憑雨絲纏繞。

雨，會迷路麽？會跟随風而忘記歸途麽？外婆說過，雨如果貪玩兒忘記回家，太陽會把她送回去的。那麽，雨爲什麽會一直一直地下呢？她爲什麽不能織成帛？如果雨絲可以織成帛，那麽一定會是月亮的嫁紗。可月亮會嫁給誰呢？一定是門前的溪水。你看，晴朗的夜，水月相偎，夫唱婦随，不是同寫一個圓滿麽。

下雨了，下得那麽的美麗又有聲息。栀子花開了，開得那麽的笃定、從容。你感受到雨水的香氛了麽？等雨停了，你會看到一個嶄新的我，洗淨了思緒，用眼淚化妝了平和。

後記：春雨淅瀝，夜色撩人。我無法安靜地入睡。因爲這時光太美，美得我無法舍棄。那麽就做一次靈魂的旅行吧，隻是不知不覺，還是回到了起點。

那麽，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