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春风

今天碰到了今生最棘手最尴尬的一刻，在小學二年級的課堂上竟然講了十幾分鍾的“愛”！當時語文練習課進行到了學生動手做題的階段，教室裏忽然一陣喧鬧。我以爲就是平常的搗亂，正準備輕描淡寫地訓戒兩句了事，不料，喧鬧反倒愈演愈烈：紙條飛起來了，聲音大起來了，參圍觀人數呈爆增局勢迅速蔓延，由最初的兩個變成三個，最後一大片。那個新來的學生小黃竟然高聲說：“王亞亞給李坤寫情書呢！說她愛李坤！”“趙小雲也愛李坤！”我不禁啞然失笑。二年級學生竟然出口言“愛”！“情書”這樣的字眼是爾等可以說的？！不可思議、有趣、可笑、驚詫，尴尬••••••一時心翻無味，但感受最多最深的是棘手！我咬緊下嘴唇，深怕笑聲從牙縫裏竄出來，又怕下彎的眼角暴露我的密碼。别過頭，張大嘴巴，一面綠色的大板收下我憋不住的笑。挺挺胸，抻抻衣服，正色直面我的上帝。一個“愛”字使一個小世界裏的驚天秘密如一聲巨響，震得所有目光齊刷刷的聚攏到焦點。男主角嘴巴半張，眼睛定定的猶如一把錐子紮向我------膽小的李坤在等候老師發落。女主角王亞亞的馬尾辮高高撅起，眼睛直盯自己的腳尖的同時眨巴幾次，瞅我一下，想着對策；趙小雲咬牙仰頭直視我，似乎想說：“你還能把我吃了？”猶如一個排爆新手在一根噗噗冒火的導火索面前，這件偶發事件如何處理呢？罵一頓打兩把掌？顯然過于簡單粗暴。傷了春風第一枝，初沐陽光的新綠被我的狂風暴雨瞬間澆成羞愧！愛的蓓蕾最初的清歡變成一生的痛點？讓“愛”從此變成一隻羞人的小獸，時不時被知道這件事的人提溜出來咬上一口？嗯，不想，不願，更不忍！放任自流？那更不可想象！想讓這件事當做笑話在更大範圍哄傳，想讓許多同行譏笑小荷的尖尖腳最早萌發于我們班？贻笑大方還在其次，放任後更嚴重的後果是學生會以爲這是好事，老師默認甚至支持這件事，這種事會被迅速模仿蔓延。因爲這幾個學生是班級裏學習成績最好的學生，趙還是班長，他們是全班影響力最大的幾位，特别是小班長一呼百應啊！怎麽處理呢？如何處理？刻不容緩啊！“男女之間的‘愛’字可不是随便說的！你爺爺奶奶愛你，你爸爸媽媽愛你，你愛他們；老師愛你們，你們愛老師。這些和你爸爸愛你媽媽不一樣，和你們剛說的愛都不一樣！”我思緒混亂，先滅滅火，讓注意力集中在我這兒後另覓良策。“你們男生一個月掙幾千塊錢呀？能給人家買漂亮衣服嗎？女同學會給人家做飯還是會洗衣服啊？你們有自己的房子嗎？你們空肚子光身子在大街上逛上一天，天黑了睡在大街上嗎？”我語無倫次，隻是照準她們的軟肋一棒又一棒的打下去，看看她們，對情書的新奇、關注轉移到了老師的問題上了，由喧鬧漸漸安靜，每個人都一臉嚴肅的聽着，我輕輕的舒了一口氣。打壓有效，但要防止反彈。我又誇張的對清華大學等名校畢業生的待遇和大專生的境遇做了比較，強調大專生找不到工作（當然，這些顯而易見的漏洞二年級學生是難于揭穿的），強調這個潘多拉盒子現在不能揭開！經過我手忙腳亂的比劃，一場尴尬終于劃于無形。學生甚至連做錯一道小題的羞赧都沒有出現，小班長還一臉信任的幸福，就如同在媽媽懷裏撒了一次嬌，一種小女孩特有的溫柔和喜悅寫滿臉龐，她慣常特有的班長類霸道、蠻橫蕩然無存。我如釋重負。課堂是應付過去了，但這件事距離結束還遠。我們不能因爲社會問題而放棄自己的責任！盡管連老農都知道“小三搞亂了社會，大棚菜搞亂了季節”。盡管食品中的過量激素，周圍到處是“親愛的”“帥哥”“美女”之聲，媒體裏的色情仇殺等等，就連哥哥姐姐的婚禮，司儀都鼓勵慫恿新人把台下的接吻擁抱搬到台上，讓所有老老少少的賓客觀瞻啊！這些對小學生的正常生長發育特别是心理無一不是嚴峻的考驗。但我們隻是一個老師，是他童年的一個稍有眼光的夥伴而已，我們能怎麽辦呢？利用手中的權利打壓異性之間愛的萌芽，想提倡同性戀嗎？第二天，女主角倒很平靜，但以往一下課就尾随報告她家昨天新鮮事的現象沒有如期出現，她們倆遠遠的看着我，我知道她們在注意聽着我笑話她們沒有。男主角明顯神情恍惚，上課心不在焉。作業抄了題沒做答案，做了的也出現了好幾處錯誤，速度比他自己平常慢了一大截。這在以前是從未出現過的問題！我要親手締造一個差生嗎？我想讓這個學生的人生從此來一個可怕的轉身嗎？寫條的女同學情商高啊！ 我要讓她變成賈平凹，陝西的“三個半”！我不沽名釣譽學霸王，但郭沫若也有“一”字師啊！又有一節課是我的，我要出其不意的鎮她們一下。“大家喜不喜歡李坤同學？”“喜歡！”全體學生異口同聲的喊道。我追問：“喜歡他的豁牙嗎？”“李坤學習好，講衛生！”••••••“男同學想不想像李坤一樣，得到所有女同學的愛？”“想！”停了一會，我又追問：“所有女同學，你們想讓李坤一樣的男生都喜歡你們嗎？”“想！”“想讓優秀的人喜歡你可不是容易的事！你要努力讓自己優秀才行！你要努力學習才行！大家能做到嗎？”“能！”十分響亮的異口同聲。這節課出奇的安靜，人人都像劉翔一樣在跨李坤這個欄呢！如果這次偶發事件變成了一次“比學趕超”的春風行動，那我種春風就成功了。現在，我得意的告訴你：事實證明，我種春風還真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