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沿着綠樹成蔭的狹窄河道迤逦前行，這個城市的冬天，仍介于深秋與冬天的交接，有獵獵的陽光，也有冬的頹敗氣息。周圍寂靜，突然會有一小群鳥雀從林間飛出，遺留下翅膀疾疾飛翔的回聲，如冬季彌漫着層層氤氲氣息的平靜湖面突然驚起一隻水鳥，低空劃過水面，留下圈圈漣漪，擴散到湖面遠處消散不見。間或從樹林的間隙看過去，河岸周圍的小區裏有片片綠綠的草地，沒有頹圮的氣息，隻是不見房屋主人在上面留下些微痕迹。

我回頭看來時的路，想再次從遙遠虛無的腳步痕迹裏看到過去，過去已在蒼茫中漸次隐去，尋不到切實存在的痕迹。我隻看到前路迷茫的濃霧，辨不清方向，我拔足狂奔而去，想在陰霾中尋覓一縷清晰的光亮，試圖厘清一條芳草萋萋的路徑，沿着沿岸狹路相逢的景緻，尋一條出路。

回轉身，看到渡邊踽踽獨行的寂寥身影在黝黑的森林深處跌跌撞撞卻無從逃脫。傳說挪威的森林是一片大得讓人迷路的森林，那種人容易進得去卻出不來的巨大的原始森林，靜谧而黑暗，充滿着孤獨與絕望。渡邊前行的過程中也在剖析着自己，卻仍然迷失在一片似挪威的森林幽深的迷惘中。生命隻是一場虛無，沒有前行的方向，沒有靈魂的伴侶，隻是落寞。

當生命鋪展而開，在光影模糊的路途中，陰影随之而至，如同心裏的微光和黑暗無法分離。年歲漸長，越發看不到單純，像黎明穿透暗夜而來的熹光，在越漸明晰的模糊路途裏越發暗淡，直至消失。

回轉看生命裏路過的各型各色人物，包括自己在不同時刻或隐秘或悲抑的情緒，總覺過于自制。已不記得曾在什麽地方看過這樣的話語，關于節制。“節制如同無法流動的水，汪在那裏等待積滿落葉等待幹涸，又或者等待一場暴雨或洪水沖開泥土決堤而去，漫成無際的渾濁終于放蕩成渠。”當蓄滿潮池的水流瀉而出，自制亦宣洩出來。

回頭，看到荒野裏的風吹起遍地的塵，籠罩了明亮憂郁的天空，淹沒了所有方向，我寸步難行，終于明白不是沒有路途，隻是迷失了方向，沒有光，沒有出路。隻能留在原地，等生命刻上烙痕，看時光染上歲月的顔色，凝成時光無涯裏的萬年琥珀。當荒野裏的風再一次吹散彌漫荒年的路，塵埃落盡之後終于還得一個亘古的萬年等待，缥缈的虛空傳來萬年前古老的風吹過心底的低吟，伫立終年的路途，終于在荒年裏明媚一道光亮。

前行河道漸次寬敞，終于停駐了腳步，擡頭看到隔着一池秋水的峭壁之上，是高原經年不變泛着微白的藍天，微涼的風沿着河道吹來，淩亂了風裏翻飛的長發。我自堅韌，沒有方向，沒有前行的路途，亦要在這無際的空曠或溝壑的土地上仰望。

我自歸來，菩提樹花落虛無無妄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