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富叔叔进城

王繼瓊

志富叔叔明天就要進城居住了，他在自己的老房子周圍轉了一圈，在門前那棵有上百年曆史的板栗樹下坐下來，拿出沙琪瑪逗蹲在他面前的七八個孩子。

&ldquo以前，也就是我年輕時，進村的路隻有兩掐那麽寬，下雨天稍不留神就可能滑落到田面。就像水牛打滾，實在狼狽。可惜你們看不到那麽好玩的事情了。&rdquo

志富叔叔伸開大拇指和食指給孩子們比劃&ldquo兩掐&rdquo的寬度，但是孩子們就是無法理解他說的&ldquo兩掐&rdquo這個單位。

&ldquo爺爺，你總是說你年輕時候的故事。可是那些離我們好遠喲！&rdquo

&ldquo不遠，不遠，其實就是六十年前的事。&rdquo

&ldquo我聽大爺爺說你小時候害怕汽車呢！是不是？&rdquo

這個孩子太不懂事，既然提起這個事情來。這個故事說的是志富叔叔小時候因爲沒見過汽車，又時常聽長輩們講些恐怖故事。有一天他在山上放牛，一輛汽車開進村停在馬路上，吓得他放開牛繩子狂奔回去告訴大人們有妖怪。大人們跟着他去，卻看見是汽車都說他沒有見識，連汽車都認不得。這事後來在村裏傳開來，人們都說他怕汽車。

&ldquo瞎說！&rdquo志富叔叔拿煙杆輕輕敲那孩子頭，繼續說：&ldquo爺爺隻是被大人們騙了而已，爺爺後來可是當過兵的人。&rdquo

&ldquo大爺爺還說你不會走路呢！&rdquo

村裏修路的那些年志富叔叔是村長，他爲了發動村裏人一起修路。自己買了一輛摩托車，每次出門都騎車。遇到趕街時，村裏人才走到一半，他已經騎着他的摩托車在往來的路上。他這樣做并不是爲炫富，而是想告訴村裏人有車是多麽方便的事情。但是村裏人卻不這樣看待，他們認爲志富叔叔就是懶，不願意走路，後來他們幹脆說志富叔叔不會走路，隻會騎車。但他的行爲确實讓村民們團結起來，沒兩年村裏的路便修通了。可惜的是村裏的很多人都從兩條腿換成四個輪子走路，而他從兩個輪子換回了兩條腿。

&ldquo你大爺爺才不會走路呢！他現在有四個輪子，你回去問問他每次回村的時候會不會感謝我？&rdquo

孩子自然聽不懂他話的意思，他們隻會覺得志富叔叔在狡辯。

&ldquo大爺爺還說你不敢坐車呢！&rdquo

前年，大爺爺邀請他一起到杭州他女兒家裏玩幾天。他們開始坐上動車時志富叔叔并不害怕，可是聽鄰座的給他講，動車的速度每小時幾千公裏的時，他一直緊緊地抓着拐杖，最後還出了一身的冷汗。大爺爺絕不會放過任何可以讓志富叔叔出糗的機會，還沒回家他就打電話告訴了村裏面所有的老人。等志富叔叔回來時，他怎麽狡辯都已來不及，因爲他狡辯的故事情節沒有大爺爺說的那麽有趣。

&ldquo瞎說，你們知道什麽是動車嗎？等你坐上去你也&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知道，我知道&hellip&hellip&rdquo

孩子們打斷志富叔叔的話，異口同聲地說自己知道他說的動車，其中還有兩個還夾着尿不濕。

&ldquo你們真知道？&rdquo志富叔叔不敢相信自己活了幾十年才坐上的動車，眼前這些孩子既然都知道，又問道：&ldquo你們都坐過？&rdquo

&ldquo爺爺，我爸爸說那隻是一種交通工具，并沒有什麽奇怪的呀！大爺爺也常說，你隻敢說以前的物件身上的事情。那些東西都被淘汰了，你要是說現在的東西，你還不一定有我們知道得多呢！&rdquo

志富叔叔被孩子們怼得無話可說，他站起來指着遠方說：&ldquo可惜了，我幾十歲才遇到的事情，你們才幾歲都全遇到了。這次移民搬遷到城裏去，你們也要去吧？&rdquo

&ldquo當然，我爸爸說明天有車接我們過去呢！我們要去過新生活。&rdquo

&ldquo幾代人都在創造幸福生活，在你們這一代終于實現。我這老頭能在有生之年和你們這些小娃娃一起去享福，也算是我這老頭子的榮幸了。&rdquo

孩子們根本聽不懂志富叔叔感歎的是什麽，但是他們總覺得志富叔叔突然認真起來，讓他們感覺别扭，一哄而散玩去了。

志富叔叔的一生見證着社會的發展，他一直走在國家進步的大道上。如今他終于要走上進城的大路，就如他自己說的那樣，他能趕上進城享受國家富強的果實，實在是榮幸的事情。

作者簡介：

王繼瓊，有作品發表于《人民代表報》《彭城晚報》《銅仁日報》等報刊雜志。一個愛好寫作的90後鄉村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