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四点的夏一街,繁盛的梧桐树遮蔽了大片大片明亮的日光,只筛下细细的光影,
斑驳凌乱的落了一地。 林索索
趴在树干上,因为刚逮到一只金龟子而欣喜若狂。她把早就
准备好的细线扎在金龟子的
头部,
然后放开它。 傻乎乎的金龟子以为重获自由,张开翅膀一下子飞
得好远,可是很快脖子上的细线就被勒紧
——它飞翔的范围,被林索索
控制在以她
右手尾指为中心的半径两米的圆圈之内。 等林索索爬下树,它会被允许飞的更远
一些吧——因为在树上,林索索怕细线会缠绕到枝桠上——可是它别想再展翅高飞。 被调皮的
小孩抓到的金龟子的
命运,
除了为了
逃生而用力飞翔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可是这却是小孩最喜欢拥有一只小小金龟子的原因。 把细线的一头握在手心,看那金龟子
拼命的飞啊飞,可是却怎么飞不出他手心的感觉,像拥有一个活体的小风筝。 林索索爬下树的时候磕到了
下巴,痛的她眼泪直冒。知道逃生无望的金龟子开始
变得倦怠,懒懒的落在树干上,不肯再动。 “可恶!你快飞啊!”林索索有点粗暴的扯动细线,可是那只金龟子只是从树干上落到了地上,就是不动。一副看透生死看破红尘,了无生趣的模样。 “你再不飞,我就
把你腿都拽下来!”林索索蹲在金龟子身边恶狠狠的威胁它。
小孩子多
可怕。因为尚未
建立是非黑白的观念,
所以一切只是任性而为,
不懂怜悯慈悲,残忍的视任何生命如草芥。 许锦泽出现的时候,林索索正在犹豫是先扯金龟子的左前腿还是右
后腿。 “
小朋友,知道这附近哪里能洗手吗?” 爱不隆冬的林索索
微微仰起脸,因为迎面撞上穿破枝桠的刺眼日光而皱着眉眼,然后渐渐
看清站在她面前的,比她高了快半个人的许锦泽。
那是林索索和许锦泽的
第一次见面,一个是残忍任性的小破孩,一个是日渐清俊明朗的温婉少年。 一个还是
彻底的小孩子,一个已是半成年。 横贯在
中间的,不止是
不长不短的五年时光。 林索索眯着眼睛一直看着许锦泽,没有
说话。许锦泽因为她没有听清,又再问了一遍:“
小朋友,你知道这附近哪里能洗手吗?” 彼时许锦泽手里正
拿着一瓶可乐,双手湿漉漉的,
衣服上
还有一小片可乐渍。 林索索低下头,忽然有点不
高兴,皱着
鼻子说:“我已经七岁了,不是小朋友了!娘娘说我马上可以
上学了。” 许锦泽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柔的
笑容说:“好,你不是小朋友了……你在干什么呢?”稍稍遗
忘了一点
手指粘腻的
讨厌感觉。 “是金龟子!”年幼的林索索欢喜的把
手臂举高,让许锦泽看清自己手里的金龟子,“我们把它分尸
好不好?” 许锦泽伸
出去接金龟子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脸上温和的表情也凝成奇怪的线条。如果
他是漫画版人物的话,现在脑后
应该有一颗巨
大的冷汗滑落下来。 “分尸……
好像不是小朋友应该玩的游戏吧?”小心翼翼的,迟疑的
开口。现
在的小孩子可真可怕。许锦泽不记得自己
小时候有那么暴利血腥。 “我不是小朋友!!”
再次强调,鼓着
脸颊,像一只小青蛙一样瞪着许锦泽。 许锦泽摸摸鼻子,
道歉说:“
好了,我错了……那我该
叫你什么呢?” “缩缩。娘娘说我叫缩缩。”小
小的脸上又露出明亮的笑容。 “缩缩?”怎么
会有人给自己的小孩取名叫缩缩呢?“娘娘是你的妈妈吗?” 林索索
仰着的脸有一瞬间的暗淡:“娘娘是我妈妈的妈妈,不过我喜欢叫她娘娘……电视里不是都把妈妈叫娘的吗?她是我妈妈的妈妈,所以她是娘娘……” 没有妈妈吗?许锦泽的脸心忽然微微的软了一下,神情也不由变得更加温和…… “你帮我拽着它,我扯它的腿……我让你也扯三条好不好?”
天使一样单纯的眼神,可是
却说着非常血腥暴力的话。许锦泽的颜面
神经不由又抽搐了一下。 “缩缩,小昆虫也是有生命的,也会疼呢……” 那天许锦泽就像一个小老头,语重心长的给林索索讲了很
长时间的“生命很宝贵,我们要
珍惜生命”这个严肃又深沉的
话题,好说歹说才说服林索索把金龟子放
生了。 可是林索索看着一秒钟前还奄奄一息,可是一解开绳套就以火箭的速度迅速飞远的金龟子,咧咧
嘴巴,“哇”的
大哭起来。 “你赔,你赔我的金龟子!你赔你赔……它
不和我玩,谁和我玩……你赔我你赔我……”林索索任性的拽着许锦泽的衣袖,哭的满脸泪痕。 “你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啊。”许锦泽头有点大,蹲下身,安抚林索索,帮她
擦脸上的眼泪。 “他们……他们不和我玩……他们说我妈妈和
我爸爸不要我……我才不
要和他们玩,我喜欢自己和自己玩。他们是笨蛋,他们捉不到金龟子蜻蜓还有蝴蝶,整个院子只有
我能捉到……可是……可是……” “好了好了, 别
哭了……”许锦泽抚着
额头,头痛的
也要哭了。 “许锦泽,怎么那么慢?”穿
粉色T恤格子短裙的少女略
有些好奇的看着许锦泽和
抱着他的大腿大哭不已的林索索。 “再不走,电影要开始了呢……
迟到可不好哦~” “这样啊……”他其实今天并不想出来
约会,只是已经
拒绝了
两次,不好意思再忤少女的
盛情。 “他今天要
陪我玩,不能
看电影!”林索索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
停止了哭泣,可是依然可笑的抱着许锦泽的大腿,一点也不掩饰自己
情绪的,充满敌意的看着那个少女。 “她是……” 许锦泽
微笑:“她啊,是缩缩。我刚才弄
坏了她的玩具,所以今天要负责陪她玩……对不起啦,今天的电影你自己去看吧。” 少女还想说什么,可是林索索已经很迅速的拉住许锦泽的手往夏一街的
出口走,嘴里还催促着:“快走快走,再不走太阳要下山了,我就没时间陪你玩了!” 谁陪谁玩啊…… 许锦泽低头微笑着看林索索紧紧拽着他右手的手指,对少女露出恰到
好处的歉意笑容,然后头也不回的跟林索索玩去了。 跟并不相熟,却对他明确表露出汹涌好感的女生一起看电影相比,许锦泽更喜欢陪一个刁蛮任性,不懂人情世故的小丫头耗上几个小时。 那个
下午,那个霞光漫漫的黄昏,许锦泽和林索索在路边的小
公园里玩的满头大汗。 他们玩滑滑梯和跷跷板,荡秋千爬栏杆,堆
沙子捉西瓜虫,然后摊在长椅子上把
身上的汗水“
晒干”——因为林索索说,如果她满头大汗的回家,娘娘就会用扫把抽她。 许锦泽微微有点
心疼,
轻轻捏了捏林索索小小的脸。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林索索是
第一个除了有时
排队被老师
要求手
拉手之外,第一个拉他手的女生呢。 那感觉,很奇……妙。 许锦泽送林索索回家,在她家巷子口,买了一个红色的氢气球给林索索。 他说:“我放
走了你的金龟子,现在赔一个会飞的
红气球给你。我们两清啦。” 林索索就笑,拉着从来也没有
玩过的红气球笑的小脸像花朵一样绽放。 许锦泽不知道,林索索把那个廉价的氢气球像神一样“供”在床头,每天
睡觉都要站
在床上摸一摸它,每天醒来都要拽一拽它垂下来的长绳。 可是即使被那么殷切的目光注视,那个红气球还是一天一天日渐“消瘦”了,林索索越来越担心。 最后有一天,那个红气球再也飞不起来了,像一张被抽空
了的老太太的
皮肤,皱皱的一团,落在
角落里,染了尘埃。 林索索的娘娘就把它扫出来丢到了垃圾桶里。 林索索回家之后发现它的红气球
不见了,又听娘娘说已经被丢到了,伤心的在地上
一边哭一边满地打滚。 她哭的好伤心,伤心的好像第一次知道她的世界里没有娘,只有娘娘的那天一样的伤心。 林索索和许锦泽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林索索只有七岁,而许锦泽已经十
三岁。 原本就
发育成长的比
同龄小孩要来得更为缓慢,林索索还是彻底的一个小孩子,而许锦泽已经是个半大的少年。 此后
他们的人生,自然是长长的一段毫无任何交集各自延伸的直线。 林索索孤独而
坚强的
慢慢长大。她依然是瘦小又平凡的女生,隐在人群里没有丝毫的耀目光芒,可是眼神单纯
执着热烈,似乎有一股永远不灭的杂草精神。 许锦泽则越发英俊挺拔,可是神情却越来越温和懒散。按部就班的念完初上上
高中,上完高中读
大学。 他聪明,温和,举止有礼,面目清俊,身边总
有不散的朋友和
倾慕的女生。也许初时还热衷于与女生暧昧的游戏,但因为玩的太
多了,就渐渐失了兴致。
变成越来越懒的人——懒得有多余的表情,懒得动感情,懒得珍惜,懒得真诚的取悦谁。 林索索和许锦泽
多年之后的再次相遇,
是在林索索
初三,许锦泽大一的时候。 林索索所在的
初中开
运动会,许锦泽的大学刚好校庆
放假,被
同伴叫来一起回母校看望“可爱的小师妹”。 初中的小女生都很单纯,身体单薄,面容青涩,穿着背心和
运动短裤奔跑在
运动场上的样子,像小鹿一样轻盈可爱。 而女子110米栏则像一场巨大的
笑话,短跑比赛用
走路的速度进行。每个参赛的女生似乎都对半米高的栏杆心存畏意。第三跑道那
个个字最小的女生尤其
好笑。如果其他女生是连跳带爬的话,那她就是连滚带翻的,总之又狼狈又好笑。 许锦泽在看台上笑得快要
不行。他记得自己好笑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夸张的笑过了。 秋日的看台,微风很和煦。日光悠长而温暖,可是
空气里却
含着微微凉意。身体
似乎是暖的,可是却又微微觉得冷。感觉变
得很矛盾。
上了大学的男生和初中小男生是截然不同的
两种生物。他们更成熟,更有
技巧,更懂得如何在神情眉宇和言谈间,取悦小女孩的欢心。 经过的女生纷纷向许锦泽他们投来有意无意的眼神。若是许锦泽与她们对上眼神,微微微笑一下,就
兴奋的叽叽喳喳围
在一起欢呼雀跃。 许锦泽靠在栏杆边吃了一支初中时
最爱吃的光明盐水冰棍,指间有
融化的冰棍的
液体,掌心发粘,连带着整个身体都觉得
不舒服起来。 问了
洗手间的
位置,独自去洗手——朋友忙着和小女孩交换QQ
号码。 因为人全部集中在
操场上看运动会,所以教学楼里特别
安静,洗手间未拧紧的水龙头滴答滴答滴着
水珠——可是,似乎只有女洗手间? 许锦泽在女洗手间门口迟疑的时候,有个女生刚
好走出来。 小背心和运动短裤,披
一件宽大的运动
校服外套,
膝盖上红通通的一片,是刚才在
终点线跌倒时摔得吧,都破了皮。 许锦泽认得她,是那个女子110米栏预赛里跑最后一名,可是第一名好笑的女生。 “男洗手间,在二楼。” 已经擦肩
而过了,又回过头去,许锦泽看
到那个面目平凡,顶多只能称得上清秀的小女孩有点
紧张的对他说:“你在找洗手的地方吧,男洗手间在二楼。” 她怎么会知道他是在找洗手的地方呢? 许锦泽有点奇怪,但是并未多说什么,露出习惯性的温和笑容说:“谢谢。”然后转身上楼。 果然,二楼转角就是男洗手间,门上有
黑色的MAN标志。 还未踏入洗手间的门,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尖叫,下意识的走到扶手边,刚好
看到刚才那个爱不隆冬的女生捂着脸,像看到鬼一样尖叫着跑出去。 ——怎么?是因
为他刚才那个笑容被吓着了吗?而且吓到过了那么久才
反应过来…… 许锦泽
想着想着,不由摇着头微笑起来。 许锦泽总觉得有人跟踪他。 从S中出来之后,似乎一直有一个“尾巴”跟在他
身后,可是他回过头去的时候,身后却只有长长空空的
街道。 和朋友告别,一个人走在种满
法国梧桐树的夏一路,风吹过心口的时候微微有点凉意。
后来许锦泽就不走了,他在不时掉几片
叶子的梧桐树下抽了一支烟,一直
望着他来时的
方向。 他五米之外的梧桐树树干后露着蓝白的初中运动制服一角。 他抽了
多久的烟,她就躲了多久。期间还试图露出
一点点脑袋张望一下,然后又很快缩回去。也许心里还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躲的很好,从来没有被发现。 白痴。 白痴的小朋友。 许锦泽的心情忽然莫名变得很好,把烟蒂熄灭丢进垃圾桶,然后转身继续走,拐入借口的小巷。 林索索急急忙忙跑过去,生怕跟
丢了许锦泽的时候,一头就撞上了站在拐角边等着她的许锦泽。 “啊……你……”忽然明白自己其实早就被发现,窘红了脸说不出话来,手足无措的站在少年面前。 “小朋友,你干嘛跟着我?”许锦泽不紧不慢的问道,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是想
告白吗?一见钟情?也太快了吧……还是现在的他已经和小女孩们有了代沟? 林索索不说话,只是睁圆了眼睛,有点
紧张的望着许锦泽。 “你——”许锦泽拖长尾音,眼睛直视林索索的眼睛,很明显的看到她蓦的紧张起来。 林索索站在许锦泽面前,双手
握拳,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你叫什么名字?” “林索索。”每说一个字,林索索的上排
牙齿就会轻轻的扣下排牙齿,发出咯咯的
声音。 嗯,对了,她也正想告诉他她叫林索索,不是什么“缩缩”——那是娘娘发音不准确叫出来的效果,害她很长一段时间真的以为自己就叫“缩缩”。 许锦泽长身站在林索索的面前,那天他穿一件连帽卫衫和李维斯的牛仔裤,双手插在
口袋里,懒懒的
站着就自有一种清朗的气质——这样的男生,怎么会是林索索这样不起眼到像地上的
蚂蚁一样平凡的女生可以企及的呢? 许锦泽靠近一点,林索索就后退一步。他不由笑着停下,微微倾身,看着林索索的眼睛和鼻梁上的几颗小雀斑,说:“林索索是吗?你,是不是喜欢我呢?” 林索索眼睛倏地睁大,闭紧嘴巴像一只
得了失语症的兔子,说不出话来。她只是身体越来越往后倾,可是双脚却还盯在
原地,好像迈克尔杰克逊在
舞台上炫他令人匪夷所思的
舞蹈技巧。 许锦泽还想说什么,林索索已经很迅速的转身跑了,动作的敏捷的一点也不像那个在全校运动会上,女子110米栏的跑道上很丢脸的跑两步就要停下来,连滚带爬才翻得过去的运动白痴。 她是属兔子的吧?许锦泽望着林索索迅速
缩小成一个小圆点的背影微笑,然后转过身。 这样的女生,在他的生活范围里有
太多太多了。她们有一样平凡的眉眼,穿着差不多样式的校衫——夏天的时候通常是
绿色荷叶边的白色T恤和绿色的裙裤,
秋冬就是蓝白的宽大运动服——扎着一样的马尾辫或者没有什么
分别的童花头,鼻尖上有几颗小雀斑或者额头长着几颗
青春痘,笑的时候都很青涩,有几个还脸红的特别厉害。 她们告诉他她们喜欢他,希望和她做朋友。或者只是塞过来一封情信就飞
快的跑开。 十五六岁的小女孩,都单纯洁白的像花朵一样。 也许刚开始的时候尚觉得喜悦和
感动——
被人如此珍惜的欢喜着,可是当许锦泽发现这些喜欢只是因为他长得比其他男生高一些,比其他男生爱
干净了一点点,比其他男生长得秀美了一点点,才因此
格外受女生喜欢之后,他就对这样的喜欢没了什么胃口。 那些女生,他通常连名字都记不住,那她们又为什么要把那么珍贵的感情交付于他的
手上呢? 他不明白,
他也受不起。 所以许锦泽
收到情信后通常是看也不看就丢到的,说“
我喜欢你”的女生,他微笑着说谢谢,可是转个身就忘了对方的脸。 一点点都
记不起来。 不是没有女生愤愤的在背后说许锦泽自大又无情,可是看到他站在阳光下,微笑的模样打败阳光,唯有他一个人能把平凡的校衫穿出贵气模样时,不由就又
心软了,又折服沉溺在他温柔的笑容里。 许锦泽的笑容能杀死人呢。 可是,
对于许锦泽
来说,微笑就像皱眉一样,简单的只是一个动作,并非任何感情的表达。 他
生气或者
悲伤的时候,依然可以笑的让全校女生心花怒放。 也许这就是他
唯一的,天生的长处吧。 林索索和那些被他
随意就丢在风里
遗忘了的女生没有什么不同——会有一点点印象,只是因为她在校运会上可笑的样子。他明天就会再也想不起林索索的样子了吧。 许锦泽沿着林荫道一直一直往
前走。高大的梧桐树在风里轻轻
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一半泛黄一半深绿的叶子慢悠悠的从枝头飘落下来,安静的落在许锦泽的肩头,然后又落入他卫衫的
帽子里,跟着许锦泽回家。 是秋天了吧?天气变凉,树叶开始泛黄,渐渐失去了活力,风一吹就簌簌的落。 听风
穿过林梢的声音,忽然就有了一点点,寂寞的感觉。 在家
住了三天,第四天回
学校。 许锦泽背着背包经过夏一街去
打车的时候,有一个背书包的小女孩横冲出来拦住他的路。 双手紧握着书包
带子,圆
圆的脸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跑的太匆忙而涨到通红。 “终于看到你了!我想,我等在这里,一定能再看到你的!” 许锦泽认出她来——是那个跑110米栏很好笑的林索索,是那个属兔子的林索索。 “你这
几天一直在这里等我吗?你怎么知道一定等的到我?”这下轮到林锦泽惊讶了。为了只有一面之缘的男生,
至于这样吗?
到底是他不懂这些女生在想些什么,还是她们的脑袋里都是些豆腐渣呢? “我想,我一直在这里,我就能
等到你。因为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是在这里,
昨天也……跟你到这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许锦泽没有说话,他看着林索索像变准备变戏法一样后退一步,然后举起她的右手遮住她自己一半的脸,掌心朝他,用黑色
记号笔写着“我喜”两个字。露出来的另外半张脸似乎很紧张,紧张到飞快的看一眼许锦泽,然后就把眼睛闭起来。 林索索缓缓举起她的
左手遮住她的另外半张脸,依然是掌心朝许锦泽,手心里写着“欢你”——因为手心
出汗,“欢”字还微微的晕
开了。 ——合起来,就是“我喜欢你”。 许锦泽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告白,不知道怎么反应。他只觉得这个叫林索索的小女孩真是又威猛又好笑…… 当然他也不否认,她眼底执着而炽热的光,让他的心有被微微震撼住的感觉。 可是,
无论怎么样,一个十
四岁的小女孩对一个才见过一
面的十九岁男生的告白,仍然是无比荒唐的一
件事情。 许锦泽迟疑着想说些什么,让小女孩不要放太多杂七杂八的心思在他或者他这样的男生身上,她这个年纪的女生应该好好
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话。可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林索索又像兔子一样捂着脸跑了。 没跑出多远,又咚咚咚咚跑
回来,在他面前垂着头,像犯了错误的小孩子站在家长面前,怯怯的问:“我可以要你的
联系地址吗?” 真是——太荒唐了! 许锦泽觉得自己简直像在犯罪。林索索只有十四岁,而她看起来比她的真实年纪还要小一些。他觉得自己好
像无意间做了“摧残”祖国花朵的事情。 不应
该是这样的。她不应该对他有这样的感情。 许锦泽犹豫了一下,在林索索的掌心写下自己大学的地址——有
机会,他要把她的想法给掰
回正道。 他不介意多一个可爱的
小妹妹——反正林索索那么好笑,当妹妹也不错,可是其他……拜托,饶了他吧。 林索索红着脸看着自己写满字的掌心,欢喜的像只小麻雀,挥挥手又跑了。 许锦泽站在原地,有一种被雷劈中的感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一想又很想笑。 然后他就真的哈哈哈哈傻子一样笑起来,并且
好心情保持了一路。 许锦泽回校后很快就收到林索索的第
一封信。
打开信封落下来一地的枯树叶,其中还有一张从草稿本上撕下来的小纸条,上面有林索索稚气尚存的字迹——“把家乡的秋天都寄给你”。 许锦泽又有一种被雷劈中的感觉…… 五
年的时光啊,这代沟不小。 林索索平均每个月都给许锦泽写一封信,
多的时候也试过一个星期写三封。她并不介意许锦泽
是否回信,只是单纯又欢喜的和他
分享她生活里发生的每一点一滴。 琐碎的小事情,包括她又
长高了两公分,隔壁家的花猫生了一窝小黑猫,四班的班长和三班的文艺委员早恋了,
班主任上课时
裤子拉链没有拉,娘娘头上的白
头发越来越多了,数学题好难做,语文老师是个娘娘腔,《一吻定情》里的柏原崇好帅哦不过许锦泽你也不赖,今天
晚上回家的时候被一只恶狗狂追…… 许锦泽很少回信。上了大学之后他就很少
写字了,拿着笔
坐在书桌前写字的感觉变得很陌生。可是不否认,他是喜欢接到林索索的信的。因为林索索的世界是和他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从她眼睛里看出去的一草一木,一只小昆虫或者一条流浪狗,都像童话故事里的
角色一样,是有灵魂的。 许锦泽一开始以为林索索是个白痴的小女孩,可是越了解越知道她的纯真与美好。
很多人,甚至也许包括林索索都不明白,那些天真的想法其实是很珍贵很珍贵的。 大一那一年的暑假,许锦泽和林索索见了一次面。 林索索考上了全省最好的高中,她在
电话里小心翼翼的说:“许锦泽,你可不可以请我吃一支冰棍?最
便宜的,三毛钱一支的那种就成。” 许锦泽一瞬间心就软了下来,没有办法拒绝。 将近一年未相见,原本就印象不深,许锦泽差点没认出林索索来——她真的长高了一些,皮肤更白皙了一些,还是很瘦,下巴尖尖的,笑起来的时候
大眼睛会细细的眯起来,完成美好的月牙形。 十五岁的林索索,有了一点点小女人的妩媚气质。可是在许锦泽的眼里,她还是不折不扣的小女孩。他起先逗他,真的只买了一支三毛前的
绿豆冰棍给她,她仍是欢喜的好像全世界最好的好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