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声音

有一種聲音，在夢裏說:快回去、快回去。那聲音譯成某個氣息，透過脈絡滲進骨髓，纏來攪去，令我寝食難安。象一支燃燒的蚊香盤繞成血液在夜裏飄進，我呼吸着這不可名狀的氣息。

我在人群中尋找這種聲音。失望使我急燥心煩。落雨的夜晚，我夢見了故土。仿佛母親多年以前的聲音：别忘了回家。痛苦使我失明。我收拾行李，還是要如期啓程。

我架夢中的雲梯，踩海藍色的風，去頂際看看。我的浮躁和淺薄、卑微和怯懦，都統統見鬼。我要回去，不想讓異鄉的流水送白骨回故鄉，趁我能跑、能跳、能走。

城市的方磚圍牆已漫進土地邊緣。

荒塬。你怵目驚心的傷口讓我恐懼。這就是我的土地嗎？我吃土地我睡土地，踏土地呼吸土地，我生于土地死于土地。魂牽夢萦的土地啊，你的傷痕長在我的心口，這是我抛棄你的結局麽，你的沉默令我疼。

我回來了，土地。我帶回的優良的種子，我要日夜守護着你。我帶回了科學、技術、農藥和資金。我要大興水利，我要種田。

我要重新看見生機，聽見歡歌笑語。我要聽水流進土地的那種汩汩的聲音。我要聞到莊家香起飽滿的氣息。我要看莊家與月對影成舞。我要荷鋤，站在土地中央。

我想起來了，那聲音是故鄉的一種鳥叫。從前我們聽慣了，便覺得是喊某人的名字，現在我才知道那是在呼喚：快回去，快回去。